文化人類學——文化多樣性的探索(Cultural Anthropology)(131-161頁)第六章 語言與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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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語言與溝通
  本章摘要
  一、什麼是語言
  二、動物溝通
  呼喊系統
  符號語言
  語言的起源
  三、非口語溝通
  四、語言的結構
  語音
  五、語言、思想與文化
  薩比爾——霍夫假說
  焦點字彙
  意義
  六、社會語言學
  語言的多樣性
  性別語言的對比
  語言與地位
  階層化
  黑人式英語(BEV),「黑人英語」(Ebonics
  七、歷史語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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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原文】
買橄欖?你想買哪一種?無疑地,販售橄欖的商家擁有一套比你我都還精準的語彙,用以描述他所賣的東西。

本章摘要
  語言人類學和整個人類學的學科一樣,對於時間與空間所產生的多樣性感到興趣。語言人類學檢視語言的結構與用法、語言變遷及語言、社會與文化間的關係。
  在野外環境.,人類以外的靈長類運用有限的呼喊系統進行溝通。我們人科動物祖先的呼喊系統,最終發展到過度複雜,無法只賴遺傳傳承。人科動物開始依賴學習,呼喊系統也演變成為語言——我們主要的溝通系統。但人類也繼續使用非口語的溝通,例如臉部表情與手勢。沒有一種語言會涵括人類的發聲器官所能發出的一切聲音。音韻學研究語音,其重點放在一個既有的語言中,具有區別作用的聲音。
  社會語言學探討社會多樣性與語言多樣性間的關係。社會上不同類別的人們如何運用語言?男人與女人所說的話是否不同?人們在不同的場合說出不同的話語,不斷地轉換他們的風格、方言、甚至語言。
  對於喜歡研究歷史關係的人類學家而言,歷史語言學是很有幫助的。語言的線索可以顯現各個文化在過去的相互接觸。各種語言間的種種關係,並不意味著這些語言的使用者間具有生物上的連結關係,因為人們能夠學習新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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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語言學家及其他學者——如同我們在這篇新聞簡報所見的——嘗試對古代語言的後代加以比較,以重建古代語言。這篇故事介紹原來用於研究生物物種關係的數學技術,也被用來研究印歐語族的起源與分支過程。這個方法也測定了原始印歐語(Proto-Indo-European)的年代,這是所有印歐語言的「母語」,回溯到大約8700年前。這個定年結果(有許多語言學家認為這個年代超出3000年),將支持一項有關印歐語言起源與擴散的假設,而與另一個假設相互矛盾。受到支持的假設是:第一支印歐民族是來自土耳其的農耕者,他們的語言隨著農業而散播。另一種觀點是,印歐語言大約從6000年前開始,由一群以俄羅斯草原為故鄉的戰士們傳播到歐洲。

紐約時報新聞簡報
對於語言根源的一項生物學探索
         威德.Nicholas Wade2004316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的語言種類很少,而且可能只有一種。果真如此的話,那麼目前世界各地的6000種語言,勢必是從這種語言傳承下來的。
  如果人類語言的家系樹狀圖可以被重新建構,且分支點年代被測定出來,將會開啟進入人類昔日世界的一扇神奇之窗。
  但在許多歷史語言學家眼裡,畫出一個樹狀圖的機率根本就是零,要不然支持這個做法的學者就是追尋一項讓人疲於奔命的幻象。
  語言變遷如此快速,它們的系譜關係最多只能被追溯個幾千年,直到由人們使用的符號完全分解成沒有意義的噪音為止:只要看看英國知名詩人喬叟(Chaucer,約1340-1400)的作品,只經過了600年就難以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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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語言學家們的這項問題,最近吸引一群新的研究者,他們較有可能成功。這是一群生物學家,發展了成熟的數學工具來繪製生物種屬家系圖。因為相同的問題都會突然發生在基因家系與語言家系,生物學家信心滿滿,他們的工具也能成功地應用在語言上。
  生物學家最近一次跨足語言學家領域,是對印歐語系家系圖的重建,這是紐西蘭奧克蘭大學的演化生物學家葛瑞博士(Dr. Russell D. Gray)的研究。這個家系包含古代土耳其的赫梯語(Hittite)與曾在中亞使用的吐火魯語(Tokharian),再加上由各種印度語言與伊朗語言構成的一個主幹,還有由多數的歐洲語言所構成的另一個主幹。
  葛瑞與他的同僚艾金森(Quentin Atkinson)在11月的《自然》(Nature)週刊共同發表研究結果,假使這是正確的,將對考古學及語言學產生重要影響。他的家系圖形狀並不讓人感到驚訝——他對各種印歐語言的排列方式,非常類似語言學,也運用常見的比較研究法。但他放在這個樹狀圖上面的年代非常久遠。
  葛瑞的計算顯示,原始印歐語這種祖先語言大約存在於8700年前(誤差加減1200年),這個年代比語言學家推想的更久遠。
  在考古學家間,對原始印歐語言的年代有長期爭論。某些學者追隨金布塔斯博士(Dr.Marija Gimbutas)的領導,她於1994年逝世,相信古印歐語言大約在距今6000年之後,由一群故鄉位於黑海與裏海北方俄羅斯草原的戰士們傳播到歐洲。
  另一個敵對的理論,由劍橋大學的倫福魯博士(Dr. Colin Renfrew)提出,主張第一支印歐民族來自古代土耳其的農耕者,大約在100008000年前,其語言隨著農業而擴散。葛瑞博士的定年如被學者所接受,將會支持倫福魯的立場。
  有幾位語言學家說葛瑞博士的樹狀圖形狀正確,但接著說這並未告訴他們什麼新東西,而且他的定年脫離事實甚多。…
  賓州大學的一位語言學家林基博士(Dr.Don Ringe)對於語言的電腦模型特別感興趣,他認為葛瑞博士的研究方向值得推動,然而傳統上為語言定年的方法——語言年代學(glottochronology)「無法表現如它所承諾的一樣好,因此語言學家相信這場爭論沒有加溫的跡象。」
  然而,生物學家陣營有一種感覺,語言學家並未充分了解這種新研究技術對於避開他們老方法的陷阱,表現有多麼地好。
  英國雷定大學的一位演化生物學家佩格爾博士(Dr. Mark Pagel)說,大多數的歷史語言學家非常了解一些語言,但往往很少認為這種變遷模式影響了許多語言。
  佩格爾博士說:「這個學科受到一些人所把持,他們不願意面對語言變化的廣大潮流;而且這個學科已受到像我一樣只對廣大潮流感興趣的人所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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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言年代學係於1952年由語言學家史瓦岱旭(Morris Swadesh)所發明。這依據史瓦岱旭所編撰的一套100200個的核心字彙,他相信這些核心字彙特別抗拒改變。可將各種語言予以比較,看看它們在史瓦岱旭表有多少同源詞(cognate)是相同的。同源詞是口語語言的表親,像是希臘文的podos與英文的foot (脚)都是從一個共同祖先傳承下來。兩個語言的同源詞越多,分開的時間就越晚。史瓦岱旭和其它學者嘗試將這套方法量化,從兩種語言所共同具有的同源詞百分比,來產生它們分開時間的定年。
  這套方法提出相當驚人的結果,這可以考慮到它的簡單性,但並非所有的發現都是正確的,語言年代學受到許多問題所苦。它假定語言是以一種穩定速率發生改變。而且這項假設非常不堪一擊,未能認識到某一種語言從其他語言採借的字彙,這會讓它們看起來比實際上更接近。
  由於這項問題及其他問題,許多語言學家已放棄語言年代學。而對另一種設計精確的定年方法感到興趣,就是語言古生物學(linguistic paleontology)。
  這個概念就是推論在一個早期語言的物質文化項目,然後以考古記錄對照這些語彙與物質文化項目的出現時間。英文的輪子(wheel)的同源詞出現在印歐語系家系圖的許多位置。而且語言學家感到有信心的是,他們可以重建古印歐語系的原始語彙。亦即,他們說「k'ek'los」這個假定的字彙是某些字彙的前身,像梵語的「chakras」與希臘語的「kuklos」都意指輪子或圓圏,還有英文的wheel
  依據考古記錄,最早的輪子出現在大約5500年前。因此有些語言學家主張,古印歐語言開始分裂成這些子語言的年代,可能不會早於這個年代太多。即使輪子是在這個分裂之後才發明的,每一種語言將會有一種不同的或採借的語言來指稱它。
  在葛瑞博士樹狀圖的最早分支年代,要比語言古生物學所獲致的年代更早2千年。
  芝加哥大學的一位印歐語言專家達登(Bill Darden)說:「由於『輪子』這個字彙是由吐火魯語、希臘語、梵語與德意志語所共同擁有的,而且沒有證據顯示輪子的出現早於西元前四千年。然後吐火魯語在7900年前分支,波羅的海語系在6500年前分支。
  然而,葛瑞博士為他的定年提出辯解,指出這段關於輪子論述的一項缺陷。他說,原始印歐語言的各種子語言所繼承的東西,並不必然是指稱「輪子」的字彙,反而是「k'el」這個字,意指「運轉」。每個語言由這個字彙衍生出指稱輪子的字彙。假使如此,原始x印歐語言的使用者可能生活在輪子發明之前很久的年代。
  葛瑞博士說,他的樹狀圖是從生物學家的方法衍生而來的,以避免出現和語言年代學一模一樣的問題。基因如同語言一樣,發生突變的速率並不穩定。而且有機體,特別是細菌,經常採借其它基因,而非從一個共同祖先遺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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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學家也了解任何一種龐大複雜的樹狀圖,無法藉由主觀的研究方法而被繪製出來。必須使用數學方法,由一部電腦來產生各種可能性。而使這些樹狀圖成為可能——一組數字,經過快速運算數億次以上——然後從統計上決定哪一種樹狀圖比其他類型更合理。
  葛瑞博士的樹狀圖以戴恩表(Dyen list)為基礎,這是由語言學家所判斷的成為同系語言的一組印歐語言,然後他將這個樹狀圖連結到14個已知的各種印歐語言分裂的歷史年代。
  戴恩表的許多同系語言被標示為不確定,因此蓋瑞博士測試,忽略這些存疑的同系語言是否會產生任何差異(答案是否定的)。他也測試許多其他可能的假設,但其中產生的原始印歐語言年代,並沒有任何一個接近語言學家所支持的6000年前的定年。
  葛瑞博士在最近一篇回應文章寫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研究結果,必須被語言學家還有其他對印歐語起源感興趣的人們認真思考的原因。」
  本文出處:Nicholas Wade "A Biological Dig for the Roots of Language,” New York TimesMarch 162004p.Fl.

一、什麼是語言?
  語言(language),可以是口語的(言語,speech)或書寫的(文字,writing),是人類的主要溝通工具。文字已經存在約6000年,言語早在文字出現前的數千年即已出現,但沒有人可以確切說出是在何時產生的。語言與一般的文化(語言是其中一部份)一樣,是透過學習而被傳遞下去的,成為濡化過程的一部份。語言的基礎是建立在字詞和其代表的事物間的關聯性,這種關聯性是約定俗成的、習得的。內容複雜的語言(這是其他動物溝通體系欠缺的),使我們可以說明眼前發生的景象、討論過去與未來、與他人分享我們的經驗、並從他們的經驗中獲益。
  人類學家在語言的社會文化情境中,進行語言研究。語言人類學展現了人類學對於比較、多樣性、變遷等議題的典型興趣。某些語言人類學家藉由比較古代語言的當代各種後代語言,重建古代語言並探索歷史。其他學者研究語言的差異性,藉以發現在許多文化中,各種不同的宇宙觀與思想模式。社會語言學家檢視一個語言中,方言與風格上的差異,以呈現說話方式究竟如何反映出社會的差異性(Fasold 1990Labov 1972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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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人類學家也探討在殖民化與世界經濟體系擴張過程中,語言所扮演的角色(Geis 1987)。
  二、動物溝通呼喊系統
  只有人類會說話。其他動物並沒有類似的東西,可以逼近語言的複雜程度。其他靈長類(猴子與猿類)的自然溝通系統,就是呼喊系統(calling system)。這些聲音的系統係由一組數量有限的聲音——叫聲(calls)——所組成,只有在遇到特別的環境刺激時,才會發出。這種呼喊在密度與長度上可能會有所變化,但它們不像語言那麼有彈性,因為這些叫聲是自動發出的,而且無法被合併。當靈長類同時遇到食物與危險時,牠們只能發出一個叫聲。牠們無法將表示食物與危險的叫聲,合併在同一次呼喊過程中,來同時指出這兩者的存在。但在演化的某些時間點上,人類的祖先開始把叫聲結合,並且瞭解這些結合方式的意義。叫聲的數量也逐漸增加,到最後變得太多,只有一部份是透過基因傳遞的。溝通方式變成幾乎完全仰賴學習。
  雖然野生靈長類會使用呼喊系統,但是猿類的聲帶並不適用於說話。直到1960年代為止,各種將口語語言教給猿類的嘗試,都顯示牠們欠缺言語的能力。在1950年代,有一對夫婦養育了一隻黑猩猩「維奇」(Viki),把牠視為家人,並且有系統地嘗試教牠說話。但是,維奇只學會了四個字(媽媽、爸爸、上、杯杯)。
  符號語言
  比前述實驗更晚近的一些實驗結果顯示,猿類可以學會使用(除了口語外)真正的語言(Miles 1983)。有幾隻猿類已可透過口語以外的方法與人類交談。其中一種溝通系統是美國手語(ASL)——由聾啞的美國人所廣泛採用。美國手語運用一組數量有限的基本手勢單元,這些手勢與口語的聲音相仿。這些手勢單元可以組合起來,構成字彙及較大的意義單位。
  第一隻學會美國手語的黑猩猩是華休(Washoe),牠是雌性的。1966年,當牠一歲的時候,在西非被捕獲,由美國雷諾市內華達大學的科學家嘉德納夫婦(R. Allen and Beatrice Gardner)取得。四年後,牠被遷到奧克拉荷馬州的諾曼市,住進由農場改建而成的靈長類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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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休大幅改變了學者對於猿類學習語言能力的討論。起初牠住在一間實驗室中,沒有聽到口語語言。當華休在場時,研究者經常使用美國手語彼此溝通。這隻黑猩猩逐漸學會超過一百多個代表著英文單字的符號(Gardner Gardner and Van Cantfort 1989)。兩歲以後,華休開始組合符號(最多五個),成為簡單的句子,例如:「你、我、出去、趕快」。
  第二隻學會美國手語的黑猩猩是露西(Lucy),比華休年輕一歲。露西在1979年被重新放回野外,1986年死亡,可能是被盜獵者謀害的(Carter 1988)。從牠出生第二天到被送回非洲為止,露西都和奧克拉荷馬州諾曼市的一家人同住。在這個住家附近的靈長類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員佛特斯(Roger Fouts),每週兩天前往測試與改進露西對美國手語的知識。露西運用美國手語和牠的寄養父母溝通。在學會語言後,華休與露西展現了許多種人類語言溝通的特質:發誓、開玩笑、說謊、嘗試去教別人語言(Fouts 1997)。
  當華休被激怒時,牠會說隔壁的猴子是「髒猴子」,露西會攻擊牠的「髒貓」。有一天,當佛特斯抵達露西的住處時,他發現地板上積著一堆排泄物。他問這隻黑猩猩那是什麼東西,露西回答:「髒髒」,這是牠對於糞便的稱呼。問牠這是誰的髒髒,露西指名佛特斯的工作夥伴蘇小姐(Sue)。當佛特斯拒絕相信露西對於蘇小姐的指控時,這隻黑猩猩把這些排泄物怪罪到佛特斯本人。
  溝通體系的文化傳承(cultural transmission)就是透過學習而獲得語言能力,這是語言的一項基本特性。華休、露西及其他黑猩猩試著把美國手語教給其他動物,包括自己的後代。華休向機構中的其他黑猩猩教手語,包括牠在嬰兒時期夭折的兒子SequoiaFouts Fouts and Van Cantfort 1989)。
  由於大猩猩的體型與氣力都接近成年人類,較不可能成為這類實驗的對象。在野生環境的雄性大猩猩重達400180公斤),完全長成的雌性大猩猩可以輕易地達到250110公斤)。正因如此,心理學家佩特森(Peeny Patterson)在史丹佛大學對大猩猩的研究,比起對於黑猩猩的研究經驗更大膽。佩特森在史丹佛的某一座博物館旁邊的實驗室中,養育一隻雌性成年大猩猩「科科」(Koko),牠現在已經成年了。科科學會的字彙超越了任何一隻黑猩猩。牠經常使用400種的美國手語符號,而且最多曾使用約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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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科與這些黑猩猩,都展現了猿類與人類所共享的另一種語言能力:生產力(productivity)。說話者經常運用其語言規則以創造全新的語句,而且這些語句可被當地的其他說話者理解。例如,我們可以創造"baboonlet"(小狒狒)這個語詞,來指稱一個狒狒的幼兒。因為在英文中,如果指稱一隻動物,後面加上"-let"這個字尾的話,指的就是這種動物的幼兒。任何一位英語使用者只要聽到這個新語詞,就可立刻了解其意義。科科、華休、露西與他例子顯示猿類也能採取具有生產力的方式使用語言。 真按:有敓誤! 露西運用牠已經學會的手語,把西瓜稱為「飮料水果」。華休第一次看到天鵝時,稱牠「水鳥」。科科知道「指頭」與「手鐲」的手語,因此當牠被套上一個指環的時候,就組合了「指頭手鐲」這個字。
  黑猩猩與大猩猩具有一種初步的語言能力。牠們在野外環境可能從來不會發明一套有意義的手語系統。但是,一旦我們教給牠們這一套系統,牠們就可以展現許多類似人類的學習及使用語言的能力。當然,猿類使用語言的現象是人類干預與教育的結果。這裡提到的這些實驗,並不表示猿類可以發明語言(人類的孩童也不需要面對這項任務)。即使如此,年輕的猿猴已經想辦法學會基本的手語語言。牠們可以有生產力與有創造力地運用這一套手語,雖然牠們不會像人類的手語使用者一般熟練。
  猿類像人類一樣,也會試著將牠們的語言教給其他同伴。露西並未充分了解靈長類的手掌與貓爪有什麼不同,有一次牠嘗試教牠的寵物貓,用貓爪比出美國手語。科科把手語教給麥可,一隻比牠年輕六歲的雄性大猩猩。
  猿類也展現出語言置換(displacement)的能力。這是呼喊系統中欠缺的,而且是語言的一項重要成分。往往,每一種叫聲都與一種環境刺激(例如食物)連結。只有在這個刺激出現時,才會發出叫聲。置換意味著人類可以談論一些並未出現在眼前的事物。我們不需要在說出字彙前,先看到物體。我們可以討論過去與現在,與別人分享我們的經驗,並從他們的經驗中獲益。
  佩特森描述了科科的語言置換能力的幾個例子(Patterson 1978)。這隻大猩猩有一次為了三天前咬了潘尼一口表達歉意。科科用了「以後」這個手語,來延遲某些牠不想要做的事情。表6.1歸納了語言(無論是手語或口語)和靈長類在野外所使用的呼喊系統間的對比。
  某些學者質疑黑猩猩與大猩猩的語言能力(Seboek and Umiker-Sebeok 1980 Terrance 1979)。他們堅決主張科科和這些黑猩猩,可以比擬於受過訓練的馬戲團動物,並不是真正具有語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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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語言與呼喊系統的對比
  人類語言        靈長類呼喊系統有能力討論沒有出現在眼前的事物與事件(置換)。      是依刺激而定的;關於食物的呼喊只會在食物出現時發出;這個叫聲不會無中生有。具有結合其他的表現形式,來創造新的表現形式的能力(生產力)。    由一組有限的叫聲所組成,這些叫聲無法被組合起來,形成新的叫聲。是群體特有的,所有的人類都有語言能力,但每個語言群體具有自己的語言,這個語言是透過文化傳承的。        大多是物種特有的,每種叫聲在同一個物種的各個群體間,所具有的差異極少。
。然而,在對於佩特森及其他學者的辯護中提到(Hill 1978Van Cantfort and Rimpau 1982),那些提出評論的研究者,其中只有泰倫斯(Herbert Terrance)一人曾從事猿類研究。他對黑猩猩使用手語的教學缺乏連貫性與全心投入,然而這正是佩特森能夠成功教會科科的關鍵所在。
  沒有人能否認在人類語言與大猩猩手語間,存在著巨大差異。在人類撰寫一本書或說出一段禱詞的能力,與由受過充分訓練的一隻黑猩猩所使用的一兩百個手語,這兩者間有一條很大的鴻溝。猿類並不是人類,但牠們也不只是動物而已。讓科科來表達這一點吧:當一個記者問牠,牠是一個人還是一隻動物的時候,科科兩個都不選。牠比出手勢:「好動物大猩猩」(Patterson 1978)。
  語言的起源
  猿類對於語言表現形式加以記憶與組合的能力,似乎是隱而未見的(Miles 1983)。在人類的演化中,這種能力綻放光芒成為語言。語言並不是在某一個特定時刻,奇蹟似地出現在人類社會。牠是在我們祖先的呼喊系統逐漸轉換時,歷經數十萬年的演變而發展出來。語言為人屬動物(Homo)提供了一個相當龐大的適應優勢。無疑地,語言使得人類社會所能儲存的資訊,超越所有的人類以外的群體。語言是一個特別有效的學習工具。因為我們可以討論從未經歷過的事情,我們也可在遇到刺激前,預做反應。人屬動物的適應能力比起其他靈長類更為快速,這是因為我們的適應手段是更有彈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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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非口語溝通
  語言是我們主要的溝通方式,但不是唯一的方式。當我們進行溝通時,我們把有關自己的訊息傳送給他人,也從他們那邊接收到這類訊息。我們的臉部表情、身體站姿、手勢、還有動作(即使是無意識的)都包含了訊息,且是我們溝通風格的一部份。坦南(Debroah Tannen 1990)討論了美國男人與女人在溝通風格上的差異,她也提到許多在口語之外的部分。她注意到女孩和女人在說話時,傾向於直視彼此,但是男孩和男人則不會如此。男性與鄰座的人(尤其是另一個男人)說話時,比較可能向前直視,而不是轉向對方或與對方有眼神上的接觸。同時,在群體交談的場合中,男人往往會放鬆和伸展四肢;在一個全部由女人組成的團體中,女人也會採取類似的放鬆姿勢;但是當她們與男人說話時,則會收起小腿,並採取一個比較拘謹的姿勢。
  身體表意學(kinesics)是透過身體活動、站姿、手勢及臉部表情,來研究溝通方式的一個學科。與身體表意學有關的是,在〈文化〉一章中,對個人空間和感情表現的文化差異的檢視。語言學家關心的不只是人們說些什麼,還包括這些話是如何被說出來的。一個說話者的熱情不僅經由字詞表現出來,還透過臉部表情、手勢及其他生動活潑的符號。我們運用手勢,例如用手捶打另一隻手的動作,來表示強調。我們運用口語與非口談的方式,表現我們的情緒:熱情、悲傷、歡愉、追悔等等。我們會改變自己發出聲音的語氣、音調與音量。我們透過策略性的暫停甚至完全沉默,進行溝通。一種有效的溝通策略,可以透過改變聲調、音量及文法型態達成。例如,宣佈:「我是…」(平靜和緩的語調);使役:「向前推進…」(強而有力的語調);提出問題:「你是…」(略帶遲疑而且逐漸上升的語調)。文化教導我們,特定的行為舉止與生活風格應搭配著某種說話的方式。我們的行為舉止,無論是口語或非口談,當我們支持的隊伍獲勝時所表現出來的狂喜行為,若用於一個喪禮場合或討論嚴肅主題時,就是不得其所。
  我們某些臉部表情反映了我們的靈長類共同遺傳。我們也可在猴類——尤其是猿類身上看到臉部表情。臉部表情所傳達的意義究竟有多麼「自然」與具有普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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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各地,微笑、笑聲、皺眉與流淚往往具有相似的意義,但是文化確實有影響作用。在某些文化,當地人的微笑次數比其他族群少。在某個特定文化中,男人的微笑比女人少;還有大人的微笑比孩童還要少。在一生當中,微笑或皺盾頭會在臉上留下標記,因此出現了魚尾紋和皺紋。在北美地區,女人的魚尾紋比男人明顯。米德在對於不同地方的兒童養育研究中,把焦點放在身體表意學上,她注意到母親——幼兒互動關係的差異性,發現擁抱、放任與遊戲的行為模式,隨著每個文化而有所不同的。在某些文化,嬰兒被緊緊抱住的情形比其他文化要多。米德認為,嬰兒與兒童的照料模式,在塑造成人的人格特質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文化往往扮演著一種塑造「自然」的角色。動物透過味道溝通,運用氣味來標示自己的領域,這是一種化學上的溝通方式。在現代的北美人,香水、漱口水、除臭香皂工業的基礎,是建立在一個觀念之下——在人們溝通與社會互動中,氣味所引發的感覺扮演著重要角色。但是不同文化能夠容忍一些比美國人覺得更為「自然」的氣味。從跨文化的角度來看,點頭並不是經常表示同意,搖頭也不必然意味著否定。巴西人搖動一隻手指頭表示不是。美國人說「uh huh」表示確定,但在馬達加斯加,同樣的聲音卻是用來否定。美國人用手指頭指東西,馬達加斯加人則用嘴唇指東西。「休息」的方式也有所不同,當人們在外面休息時,有些人會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有些人盤腿而坐,有些人則倚靠在一棵樹旁。
  身體的活動方式傳達了社會差異。低階層的巴西人,尤其是女人,與社會上位者握手時往往是軟弱無力。在許多文化中,男人握手時緊握的情況比女人多。在日本,鞠躬是社會互動中常見的部分,但是不同鞠躬方式的使用場合,則視這群正在互動的人們的社會地位而定。在馬達加斯加與玻里尼西亞,地位較低者不該讓自己的頭部高過那些地位較高者,當一個人接近某一位年紀較大者或社會地位較高者,彎曲自己的膝蓋,並把頭低下來,做為一項尊敬的表示。在馬達加斯加,當某個人從兩個人中間穿過去時,往往會做出這個動作以示禮貌。雖然我們的手勢、臉部表情及身體站姿都具有靈長類的遺傳基礎,也可在猴類與猿類身上看到這些行為,但並未跳脫前面各章所提及的文化塑造過程。語言非常依賴象徵的運用,它是溝通領域,其中文化扮演著最強大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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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語言的結構
  描述語言學(descriptive linguistics)是對一個口語語言的科學研究,包含了幾個相互關聯的分析領域:音韻學、語法學、語彙與句法等。音韻學(phonology)是對於口語語音的研究,探討在一個特定的語言中,有哪些聲音是有意義的:語法學(morphology)研究聲音如何被組合起來,而構成詞素(morpheme,語彙及有意義的片段)。例如英文的cats (二隻以上的貓),包含了cat (貓)以及-S (複數形)這兩種詞素。一種語言的語彙(Lexicon),包含這個語言所有的詞素及其意義的一本字典。句法(syntax)指的是在片語及句子中,字詞的安排順序。句法的問題包括: 名詞是否大多出現在動詞之前或之後,或者在正常情況下,形容詞是否出現在它所修飾的名詞之前或之後。
  語音
  從電影與電視,以及和外國人的真正接觸,我們了解一些外國口音與錯誤發音。我們知道某些具有濃厚法國腔的人們,發出r這個音的方式不會像美國人一樣。但至少某個來自法國的人會區別「craw」或是「claw」,但是日本人就沒有辦法。在英語與法語,rl這兩個語音是截然不同的:但在日語則沒有區別。在語言學上,這個rl間的區別,就是英語與法語的音素(phonemic);換言之,rl都是英語與法語的音素,但不是日語的音素。一個音素(phoneme)就是一個語音上的對比,會使得兩個發音模式相近的語音間產生一個區別,分別指稱不同的意義。
  在一種語言中,我們可以藉由比較一些最小差異音韻配對(minimal Pairs)以發現音素,這是幾個幾乎完全相似的字彙,它們之間只有一個聲音上的差別。這些字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但彼此的區別只有一個聲音。這些相對比的聲音就是那一種語言的音素。英語的最小差異音韻配對,可以舉pit/bit為例。這兩個字是藉由/p//b/間的一個聲音對比而區分開來(我們用斜線將音素匡起來)。那麼/p//b/就是英語的音素。另一個例子是母音的區別:bitbeat (參閱圖6.1)。這個對比足以區分這兩個字,這兩個母音在英語中寫成/I//i/
  標準(美國)英語(Standard EnglishSE),是「不受地域限制」的,電視新聞主播所使用的方言,約有35種音素:至少11種母音與24種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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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原文】

舌位高
  中
  舌位低舌位前←央→舌位後
  前、高、不圓唇(嘴唇平展) [i] beat前、次高、不圓唇(嘴唇平展) [I] bit前、半高、不圓唇(嘴唇平展) [e] bait前、半高、不圓唇(嘴唇平展) [] bet前、次低 [] bat央、中 [] butt後、低 [a] pot後、次低、圓唇 [] bought後、中高、圓唇 [o] boat後、半高、圓唇 [] put後、高、圓唇 [u] boot


  圖6.1標準美國英語母音音素

  這裡所呈現的音素是依據舌位的高低,以及舌位的前、中、後。由英語所辨識的音素符號包含了這些語音:請注意大多數是最小差異音韻配對。
 
  資料來源:摘錄自Figure2-1 from Dwight L. Bolinger and Donald A. Sears Aspects of Language 3rded.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1981)。中文譯詞參考林燾、王理嘉1995 48-52 (《語音學教程》,台北:五南)。

。各種語言的音素數量多寡不一—從1560種,平均在約3040種間。在某個特定語言的各種方言間,音素的數量也會有所不同。讀者應該試著依據圖6.1發音(或是請別人幫忙),請注意他們是否清楚區分每一種母音。大多數的人不會發出全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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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音學(phonetics)是對於日常語言聲音的研究,人們在各種語言中確實說出的語音。音素學(phonemics)只研究在某個特定語言中,具有意義的語音對比(音素)。例如英語的/r//l/ (記得crawclaw),/b//v/也是音素,出現在最小差異音韻配對中,像是batvat。但在西班牙語中,[b][v]間的對比並不會區分意義,因此它們並不是音素(我們使用括號而不是斜線,來起這兩個不是音素的語音) 真按:當作""字!-我們使用括號而不是斜線,來框起這兩個不是音素的語音- 。西班牙語使用者往往用[b]來發出bv的字彙。
  在任何一個語言,某一個音素範圍內的語音往往超過一個。英文的音素/p/省略了pin[ph]spin[p]間的對比。大多數的英語使用者並不會注意到這個語音上的差別。[ph]是送氣音,因此發出[P]這個聲音後,會有一股氣流由嘴中發出。spin[p]則沒有。(如果要看清楚這個區別,點燃一支火柴,把它放在嘴巴前面,然後發出這兩個字,觀察火焰的變化)。在某些語言中,[Ph][P]的差別是音素層次的,例如北印度語(Hindi)。換言之,在這些語言中,有一些字彙的意義只是依據[P]這個語音的送氣與否,而被區分開來。
  母語使用者往往在某些音素的發音方式有所不同。這種變異在語言的演化中非常重要。假使沒有發音上的游移,就不可能出現語言的變遷。以下討論社會語言學的段落,思考的是語音變異方式,還有它與社會身分區別及語言演化間的關係。

五、語言、思想與文化
  知名的語言學家瓊斯基(Noam Chomsky 1955)主張,人類的大腦包括一組數量有限的語言組織規則,因此所有語言具有一個共同的結構基礎(瓊斯基將這組規則稱為普同文法universal grammar)。人們可以學習外國語言,以及將某個文化的字詞與觀念翻譯成別種語言,這些事實大多支持瓊斯基的立場:所有的人類都具有類似的語言能力與思考過程。另外一項支持來自混合語言。這種語言係由洋涇濱(pidgins)發展出來的,洋涇濱是在文化交流的情境形成的。 真按:當作""-洋涇濱是在文化交流的情境下形成的.或漏了一""-洋涇濱是在文化交流的情境之下形成的- 在〈文化〉一章中曾經提到,洋涇濱是以英語和當地語言為基礎,在中國、巴布亞新幾內亞與西非等地的貿易與殖民主義情境發展出來的。終有一天,在歷經無數世代的一再使用後,洋涇濱可能發展為混合語言(creole languages)。混合語言是比較成熟的語言,具有完整發展的文法規則,以及在地使用者(native speaker,換言之,在濡化過程中學會這種語言,將它做為最主要溝通工具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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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語在加勒比海的幾個社會中被使用。古拉語(Gullah),由居住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與喬治亞州的海濱島嶼的非洲裔美國人所使用,也是一種混合語。支持混合語的基礎建立在普同文法的是一項事實:這些語言都具有些特質。 真按:原誤作""字,可見係用倉頡輸入法打字-這些語言都具有芋些特質-原書上似已有人用藍原字筆於此字下點一點以示意矣. 從句法學上來說,它們全都使用虛詞(will was)來形成未來式與過去式,使用多重否定來否認(He don't got none.)。此外,疑問句的構成方式是藉由改變句子的聲調高低,而不是改變字詞的順序。例如:"You are going home for the holiday ?"(你正要回家放假 真按:似作"放假回家"比較合白話口語. ?)(說到句尾時,音調向上抬升)而不是:"Are you going home for vacation?"(是否你要回家放假?)(這是標準英文的句法)。

薩比爾——霍夫假說
  其它的語言學家與人類學家在探討語言與思想的關係時,採取了另一種研究方向。除了探討普同的語言結構與過程外,他們相信不同的語言產生了不同的思考方式。這個立場有時被稱為薩比爾——霍夫假說(Sapir-Whorf Hypothesis),這是以薩比爾(Edward Sapir 1930)與他的門生霍夫(Benjamin L.Whorf 1956)為名,他們二人是這個假設最早的倡導者。薩比爾與霍夫主張,各種語言的文法範疇會分別引導它們的說話者,以特殊的方式思考他們的事物。例如,英文的第三人稱單數代名詞(he shehim herhis hers)區分了性別;但是緬甸的巴隆語(Palaung)並沒有這種區別(Burling 1970)。性別的區隔存在於英語中,但英語並不像法語及其他的羅馬語系語言,發展出一套完整的「名詞陰陽性」與「形容詞同時改變」的體系(la bellw fillele beau fils)。因此,薩比爾——霍夫假設可能指出,英語使用者不可避免地注意到男女間的差異,其程度比巴隆人還要多,但比法語或西班牙語的使用者少。
  英語將時間區分為過去、現在與未來,但是荷比語(Hopi)〔美國西南原住民普布羅區域(Pueblo)的一種語言〕,卻不是如此。荷比語區分了目前存在的事件或已經存在的事件(在這個部分,英語運用現在式與過去式的觀念來討論),以及未曾發生或還沒有發生的事件(英語的未來式,以及想像與假設的事件)。霍夫主張,這個差別導致荷比語的使用者,採用了不同於英語使用者的方式,來思考關於時間與存在的問題。另一個類似例子來自葡萄牙語,它運用一種未來假設動詞式,將某種程度的不確定性帶入關於未來的討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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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語中,人們習慣使用未來式,討論我們認為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英語使用者不會覺得如果要確定「太陽明天會升起」,就有必要加上「假使它沒有變成紅巨星的話」。美國人會毫不猶豫地宣稱:「我明年會看到你」,就算在說話的當下,他們沒有辦法完全確定。葡萄牙語的未來假定式界定了未來事件的特質,深刻了解到未來並不必然是確定的。美國人將未來表現成一件肯定的事情,這對他們而言是很自然的事,因此美國人不會省思這種想法,就像荷比族並不認為有必要區分過去與現在,這兩者都是真實的,但未來仍是假設性的。然而,我們可以見到,語言似乎不會完全限制住人們的思想,因為文化變遷可以產生思想與語言上的變遷,正如我們將在下一段看到的。

焦點字彙
  一套字彙(或是詞彙)是一種語言的辭典,它對於事物、事件與觀念的名稱組合。愛斯基摩人具有幾種獨特的語彙,以指稱不同種類的雪,然而美國人把這些情況全都稱為「雪」(snow)。大多數的英語使用者從不會注意到這幾種雪間的差異,就算是某個人指出這些差異,他們想要看清楚的話還是有困難。愛斯基摩人了解並思考雪的不同,這是英語使用者無法理解的,因為英語只提供了一個語彙。
  蘇丹的牧牛族群努爾人(Nuer),具有非常精細的語言以描述牛隻的狀況。愛斯基摩人有許多用以描述雪的語彙,努爾人也有數十種與牛隻有關的語彙,這源自於他們特殊的歷史、經濟體系與環境(Brown 1958Eastman 1975)。一旦有需要的時候,使用英語的人也會仔細區分他們的雪與牛隻的語彙。例如,滑雪者會為各類型的雪命名,這些語彙是住在佛羅里達州的退休老人可能會漏失的。同樣地,一位德州的牧場主人所擁有的牛隻語彙,遠比紐約市百貨公司的銷售員更豐富。對於某個特定群體(經驗或活動的特別注目焦點)格外重要的特殊語彙組合與區分方式,就被稱為焦點字彙(focal vocabulary)。
  字彙是各種語言領域中,變遷最為快速部份。 真按:當係""之訛.原書有經讀者藍色原子筆字下一點標識. 一旦需要,新的字詞或是區分方式就會出現並且傳播。例如,在一個世代前,有誰會想到使用傳真或電子郵件傳輸某些東西?一旦某些事物變得普遍且重要,它們的名稱就會變得更簡單。在英語中,電視從television簡化成TV,汽車則從automobile簡化成car,錄影帶則從videocassette recorder簡化成VCR
  語言、文化與思想是相互關聯的。然而,相對於薩比爾——霍夫假設的立場,如果我們說文化變遷造成了語言與思想的變遷,可能會更為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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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美國女性與男性所使用的色彩語言上的差異(Lakoff 1975)。某一些顏色的語彙,例如肉色、鐵銹色、桃紅色、棕色、藍綠色、淡紫色、蔓越莓色、暗橘色,可能不會出現在大多數美國男性的語彙中。然而,在五十年前,這裡有許多字詞仍未出現在美國女性的語彙中。這些變遷反映了美國的經濟、社會與文化的改變。色彩語彙與區別方式,隨著流行時尚與化妝品工業的成長而增加。一項類似的對比出現在足球、籃球與曲棍球的語彙上。運動迷,往往男多於女,運用更多的語彙說明他們所看的比賽,並做出更細緻的區別,例如曲棍球。如此,文化的對比與變遷影響了在語意範疇(例如,色彩語彙)中的語彙區別方式(例如,桃紅色對比於肉色)。語意學(semantics)討論的就是一套語言的意義體系。
  意義
  特定語言的說話者運用了許多語彙組合,以組織、分類他們的經驗與認知。語言的語彙與對比,編排了(具體表現了)人們所感知的意義中的差異性。民族語意學(ethnosemantics)研究在各種語言中的這種分類體系。曾被人類學家充分研究的民族語意學範疇(domains,在一個語言中,彼此相關的事物、認知或概念所構成的組合)包含了親屬稱謂與色彩名稱。當我們研究這些範疇,我們正在檢視的是,人們如何認知與區分親屬關係或色彩間的區別。其它的民族語意學範疇包含了民族醫療——對於疾病的起因、症狀與療法所創造的語彙(Frake 1961);民族植物學——當地人對植物的分類方式(Berlin ,Breedlove and Raven 1974Conklin 1954);以及民族天文學(Goodenough 1953)。
  人們對世界種種現象的區分方式——他們所感知的具有意義或重要性的對比——反映了他們的經驗。人類學家發現某些語彙範疇及語彙項目,是依據一定順序而產生的。例如柏林與凱(Berlin and Kay 1991/1999)在研究一百多個語言的色彩分類後,發現有十種基本的色彩名稱:白、黑、紅、黃、藍、綠、褐、粉紅、橘、紫。這些字彙的數目隨著文化複雜程度而改變。巴布亞新幾內亞的農耕者與澳洲的狩獵採集者代表著一種極端狀態,他們只運用兩組基本語彙稱呼顏色:黑與白、暗與亮。在這個連續體的另一端則是歐洲與亞洲的語言,包含著所有的色彩語彙。在歷史上長期使用染料與人造顏料的地區,色彩語彙的發展最為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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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社會語言學
  沒有一套語言是一個完全一致的體系,在其中每個人說的話都和其他人一模一樣。語言的表現型態(performance,人們實際上說些什麼)是社會語言學家所關心的主題。社會語言學(sociolinguistics)探究社會變異性與語言變異性間的關係,或是在社會情境中的語言(Eckert and Rickford 2001)。不同的說話者如何使用同一種語言?語言的各種特徵如何與社會階層化的現象(包括階級、族群與性別的差異)產生關聯(Tannen 19901993)?語言如何被用來表現、強化或對抗權力(Geis 1987Thomas 1999)?
  社會語言學家並不否認,說著某一種語言的人們共享了這個語言基本規則的知識。這種共同知識乃是相互理解溝通的基礎。然而,社會語言學家將研究焦點放在隨著社會地位與情境而有系統地改變的某些特徵。為了研究多樣性,社會語言學家必須進行田野工作。在實際社會情境下,觀察、界定與測量各種不同的語言用法。為了呈現語言特徵係與社會、經濟、語言的變異性有關,語言使用者的社會特性必須被測量,而且連結到他們的說話方式(Fasold 1990Labov 1972aTrudgill 2000)。
  一個語言在一段時間所發生的變異,是不斷進行的歷史變遷。相同的一些作用力逐漸發揮作用,已在數個世紀導致大規模語言變遷的作用力,至今仍繼續運作。語言變遷並不是憑空發生,而是在社會中發生的。—旦新的說話方式與社會因素有所關聯時,它們就會被模仿、傳播出去。藉由這種方式,一種語言發生了改變。
  語言的多樣性
  就人們在各個國家都會遇到的語言多樣性而言,當代美國可做為一個例子。族群多樣性呈現在一個事實上——在美國人中,有數百萬人的母語並不是英語,而是西班牙語。這些人大部分後來都具備了雙語能力,並以英語做為第二語言。在許多的多元語言(包括被殖民的)國家,人們在不同的場合使用兩種語言:例如,一種在家裡,一種在工作場所或公開場合。
  無論是否處在雙語環境,我們都依據不同的情境改變說話方式:我們進行風格的轉換(style shifts)(參見Eckert and Rickford eds.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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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歐洲的某些地區,人們經常轉換不同的方言。這個現象被稱為雙語體(dig-lossia),運用在同一種語言的各種「較高等級」與「較低等級」變異型態,例如,在德語及佛蘭芒語(Flemish,比利時使用的語言),人們在大學讀書或寫作時,使用「較高等級」的語言;與家人或朋友的日常交談,則會使用「較低等級」的語言。
  就像社會情境會影響我們的說話方式,地理、文化及社會經濟的差異也會產生影響。在美國同時存在著許多方言與「標準(美國)英語」〔StandardAmericanEnglish SE〕。標準英語本身就是一種方言,它與「英國國家廣播公司英語」(BBC English)有所不同,後者是一種在英國受到喜愛的方西。依據語言相對性(linguistic relativity)的原則,所有的方言都能成為一套有效的溝通體系(這是語言的主要作用)。我們往往認為某些語言較粗魯或較文雅,這純粹是一種社會層次的判斷,而不是語言學上的判斷。我們會把某些言語模式排序為較好或較差,這是因為我們清楚分辨這種語言是被哪一個群體所使用,我們對於這些群體也進行排序。說著desedem、還有dere (而不是說成thesethemthere)的人們,能夠和別人進行良好溝通,只要別人能夠瞭解他們在習慣上會把th代換成d。然而,這種語言形態已成為一項較低社會階層的指標。美國人把這種語言稱為「沒有教養的語言」,就像使用ain't一樣。desedemdere的使用,成為許多種語音差異之一,這是一種美國人能夠清楚分辨並加以輕視的差異。

性別語言的對比
  將男性與女性相較,在聲韻學、文法及語彙方面,還有隨著語言而產生的身體姿勢及動作,都有不同。從聲韻學而言,女性傾向於發出發音位置較為邊緣的母音(說出rent這個字的時候,發成rantrint),但男性經常發出較為中間的母音(runt)。在公開場合,日本女性依據文化傳統,為了表示敬意,會刻意發出不自然的高音(Kristof 1995)。在北美地區與英國,女性的發音會比男性更接近標準語言。在所有的社會階級中,尤其是勞動階級,男性較常使用雙重否定(例如:「我不要沒有」,I don't want none.)。女性傾向於更加注意「沒有教養的言語」,男性可能會採用勞工階級的口語。這個趨勢出現在英國,也出現在美國。因為他們把這種口語型態與男子氣概聯結在一起。也許女性比較關心大眾媒體,大眾媒體都使用標準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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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據拉可夫(Robin Lakoff 1975)的研究,某些種類的字彙用法及表現形式,係與美國女性傳統較為低下的權力有關。例如,「親愛的」(Oh dear)、「胡說」(Oh fudge)、「天啊」(Goodness!)這些字彙要比「下地獄吧」(Hell)、「該死的」(Damn)較不強力。男性習慣使用「強而有力」的語言,來反映他們傳統的公共權力與迷人風采。女性比男性更有可能使用一些形容詞:令人崇拜(adorable)、迷人(charming)、甜蜜(sweet)、俏皮(cute)、可愛(lovely)及絕妙(divine)。
  讓我們回到先前曾討論有關運動與色彩分類的領域,做為男人與女人在語彙區別的例子。男人往往會知道較多的運動語彙,而且做出更清楚的區別(例如,美式足球的碼數與分數),並且試著比女人更精確地運用這些語彙。相對地,由於女人受到時裝與化妝品工業的影響較多,女人使用更多的色彩語彙,並且試著比男人更精確。當我在講述社會語言學時,為了突顯這點,我拿了一件褪色的紫色襯衫到課堂上。我舉起這件衣服,先要求女生大聲說出這件衣服的顏色是什麼。女生的回答很少是單一的聲音,她們試著要區別確實的色調(木槿紫、丁香紫、薫衣草紫、紫藤花紫、或其他紫色的色調)。然後我問男生,他們的回答始終如一:「紫色!」。很少有男人可以區分倒掛金鐘色與紫紅色,或是葡萄色與紫紅色。

語言與地位
  稱呼語(honorifics)用在稱呼別人,大多是加在他們的名字前後,表達對他們的「尊敬」。這些名稱可能傳達或隱含在說話者與被指稱的人(「這位好醫生」)或說話的對象(「教授」)間的一種地位差異。雖然美國人往往比其他國家的人民更不拘形式,但美式英語仍有許多稱呼語。例如以下幾種名稱:先生(Mr.)、夫人(Mrs.)、女士(Ms.)、教授(Professor)、院長(Dean)、參議員(Senator)、牧師(Reverend)、令人尊敬的(Honorable)與總統(President)。這些名稱大多與名字連用,像是:威爾森博士(Dr. Wilson)、布希總統(President Bush)、柯林頓參議員(Senator Clinton)。但有一些名稱可直接用來稱呼某個人,無須加上他們的名字,例如:博士(Dr.)、總統先生(Mr.President)、參議員(Senator)、小姐(Miss)。英國具有一套更加發達的稱呼語,對應於一些地位區別,這是基於階級、貴族地位(例如:「川普閣下與夫人」[Lord and Lady Trumble]),以及特殊的身分認定(例如:爵士——「愛爾頓爵士」[Sir Elton]、「瑪姬夫人」[Dame 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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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語有許多稱呼語,其中一些表達更多的尊重。在名字後面加上「樣」(さま,-sama),表示非常大的尊重,用來稱呼某一位更高社會地位的人,例如一位貴族或受敬重的教師。女人可用這個字來展現對丈夫的愛意與尊敬。日本人最常使用的稱呼語「さん」(-san),加在姓氏後面,是有尊重對方的意思,但比英文的先生(Mr.)、夫人(Mrs.)、女士(Ms.)的正式程度更低。日語的「殿」(どの,-dono)這個稱呼語,介於「樣」與「さん」間,常用於書信,表示比「さん」更高ー些的尊敬。
  其他的日語稱呼語未必表示對被稱呼者的敬意。例如,使用「君」(くん,-kun)來稱呼朋友時,意指彼此的熟悉,正如把さん加在姓氏後面一樣。「君」也被用來稱呼較年輕或位階較低的人們。一位老闆可能會用「君」來稱呼部屬,特別是女性。
  稱呼語發揮了相反的作用;說話者使用這個字彙(有點像英語的「男孩」[boy]或「女孩」[girl])來指稱某個人,因為他/她認為這個人具有更低地位。日本人說話時,使用非常友善與熟悉的字彙「ちゃん」(-сhan)來稱呼同年紀或更年輕的人,包括好朋友、兄弟姊妹與孩子(Loveday 1986 2001 Free Dictionary2004)。
  親屬稱謂也可與階級與熟悉程度的等級有關。「爹」(Dad)這個名詞比「父親」(Father)更熟悉與不正式,但仍比直接用姓氏稱呼父親更尊重。父母的地位高於子女,他們大多用名字、綽號、或乳名來稱呼孩子,而不會叫他們「兒子」(son)或「女兒」(daughter)。上了某個年紀的美國南方人,大多會用「女士」(ma'am)與「先生」(sir),來稱呼年紀較大或較高地位的女人與男人。
  階層化
  我們是在語言以外的力量(extralinguistic force,社會、政治與經濟力量)的情境脈絡中,來使用並評價語言。主流的美國人採取負面態度評價社會地位較低的語言,將它稱為「沒有教養的」。這並不是因為這些說話方式本身是不好的,而是因為它們正好象徵了較低的地位。
  我們的語言習慣有助於決定工作機會及其他物質資源的取得。正因如此,「符合身分的語言」本身就變成一個重要資源——還有一條通往財富、聲望與權力之路(Gal 1989)。為了呈現這點,許多民族誌研究者描述了口語技巧與公開演說在政治界所具有的重要性。雷根(Ronald Rea-gan)在1980年代連任兩屆美國總統(任期為1982-1990年),領導美國社會,被稱為「偉大的溝通者」;另一位連任的總統柯林頓(Вill Clinton ,任期為1994-2002年)雖然具有美國南方腔,但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中(例如:電視辯論以及在城鎮禮堂的演講),展現的口語技巧是人盡皆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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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上的瑕疵使得某些美國總統無法連任,例如福特(Gerald Ford,任期為1974-1977 年)、卡特(Jimmy Carter ,任期為1978-1982 年)、老布希(George Bush,任期為1990-1994 年)。
  法國人類學家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將語言行為視為象徵資本(Symbolic capital),受過適當訓練的人們,可以將象徵資本轉換成經濟資本與社會資本。某種方言的價值——它在一個語言市場中的位置——端視它在勞動市場中,究竟能提供多少可預期的工作機會。反之,它反映了這種語言被正式機構(教育組織、教會、有公信力的傳播媒體)所認定的合法性。就算是不使用這種高貴方言的人們,也會接受它的權威性與正確性——-亦即,它的「象徵宰制力」(symbolic domination)(Bourdieu 19821984)。如此,本身缺少權力的各種語言形式,接受了這些群體所象徵的權力。然而,教育體系(為了抵禦它自身的價值)否定了這個現象的存在,錯誤地呈現了尊貴言語本身就是比較好。下層階級與少數族群經常感受到的語言不安全感,正是這種象徵宰制力所造成的結果。
  黑人式英語(BE),「黑人英語」(Ebonics
  沒有人會特別注意到某個人把rent講成runt。但有些非標準的言語型態則帶著更多的污名。有時被污名化的言語型態,係被連結到地區、階級、教育背景;有時則與族群或「種族」有關。
  在19961126,在加州奧克蘭學校委員會的一個投票結果,引爆了一場有關語言、種族與教育的爭論,蔓延到全美各地。這個委員會一致同意宣佈:許多黑人學生所說的並非標準英語,而是一種獨特的語言,名為「黑人英語」(ebonics)(由「黑檀木」ebony與「語音」phonics兩字組合而成),這種語言有來自西非語言的根基。很快地,對於這項訴求展開爭辯的各方人士,包括了詩人瑪雅安格魯(MayaAngelou,著名黑人女性詩人)、傑克森牧師(Jesse Jackson ,著名黑人牧師)與美國政府,再加上幾乎所有的專業語言學家——他們把黑人英語(ebonics)視為英語的一種方言,而非一種獨立的語言。語言學家將黑人英語(ebonics)稱為黑人式英語(Black English Vernacular,簡稱BEV),或是非洲裔美國英語(African-American English Vernacular,簡稱AAEV)(方言〔Vernacu-lar〕意指平常、隨意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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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將奧克蘭的這項提案視為一個幌子,這是設計用來讓學校取得更多聯邦經費,主要用在針對西班牙裔與亞洲學生的雙語教學計劃上的。依據聯邦法令,黑人式英語並不是一個獨立的語言,且不具申請經費的資格。用在雙語教育的經費(本身就是一個爭議性的議題,尤其是在加州的政治環境中)已可用來支持對於移民學生的教育(Golden 1997)。某些教育者主張,類似的經費支持應該開放給黑人。如果黑人英語(ebonics)被接受為一種外國語言,教師可以得到研究黑人式英語所需的津貼,並且將他們對黑人式英語的知識用在課堂上(Applebome 1996)。
  1997年初,由於大眾對於奧克蘭教育團隊普遍持有負面反應,這個團隊提議了一個新的方案。這個方案只需了解黑人學生的語言差異,以改進他們標準英語的能力。校方人員強調他們從未打算對黑人學生傳授黑人英語。他們只是試圖將一些已運用在某種外國語言環境中長大的學生身上的一些方法,藉以協助黑人學生改進英語能力。奧克蘭教育委員會準備擴充他們對黑人學生已實施十年之久的先驅計劃,這些學生被教導有關標準英語與他們在教室外所說的英語間,在語音與文法上所具有的差異(Golden 1997)。
  語言學家將黑人英語(ebonics)視為一種方言,而不是一種獨立的語言;他們經常把黑人英語的根源追溯到南方英語,而不是非洲。但是,大多數的語言學家認為,奧克蘭學校所設定的目標:對黑人學生的言語方式的理解,以及在傳授標準英語時仍能尊重黑人英語(ebonics),這並沒有什麼不對。事實上,這是美國許多學區已採行的政策與教學策略。美國語言學會(LSA)認為黑人英語(ebonics)或是黑人式英語是「有系統且有規則可循的」(Applebome 1997)。
  把黑人英語(ebonics)視為一個語言體系,究竟如何?拉柏夫(Wil-lian Labov)和幾位包括黑人與白人在內的學術同僚,已經對於黑人式英語進行詳盡的研究。黑人式英語是「相對上一致的一種方言,由現在美國大部分地區的多數黑人青年所使用的,尤其是在紐約、波士頓、底特律、費城、華盛頓、克立夫蘭等城市的核心地區。它也被用在大多數的鄉村地區,及運用在許多成年人的日常、親密的交談中。」(Labov 1972axiii)。
  黑人式英語並不是一種不合文法的混合物。相反地,黑人式英語是一種複雜的、具有規則的語言體系,這是語言學家已經描述的。黑人式英語的音韻學與句法,近似美國南方的多方言。 真按:應是許之音訛,則又似以注音打字者。原書有讀者以藍原子筆標識。-近似美國南方的許多方言- 這反映著南方白人與黑人間歷經許多個世代的接觸,對彼此的口語模式產生相互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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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用來區分黑人式英語與標準英語的一些特徵,也出現在南方白人的口語中,但這些特徵出現的頻率比黑人式英語方言還低。
  語言學家仍在爭辯黑人式英語究竟如何產生的(Rickford 1997)。史密瑟曼(Smitherman1977)將它稱為一種非洲化的英語型態,這同時反映了一種非洲文化遺產和在美國的奴隸、壓迫與生活狀態。她指出在西非語言與黑人式英語間的某些相似性。毫無疑問地,非洲的語言背景,影響了早年的非洲裔美國人學習英語的方式。他們是否重新組合英語,以符合非洲的語言模式?或者他們迅速從白人中學會英語,來自非洲語言文化遺產的影響力其實是非常輕微的?或者有可能,在學習英語時,非洲奴隸是否將英語與非洲語融合在一起,創造出一種洋涇濱或混合語?混合語的口語形態,可能是在1718世紀,由加勒比海地區輸入美國殖民地的黑人奴隸所帶來的。某些黑奴甚至可能在非洲時,就已在西非地區的貿易港口,學會這種洋涇濱或混合語(Rickford 1997)。
  除了起源的問題外,在黑人式英語與標準英語間有許多音韻與文法上的不同點。有一種語音上的差異,在於黑人式英語的使用者較少發出r的聲音。事實上,許多標準英語的使用者並不會發出位於一個子音之前(ca rd)或是一個字詞結尾(car)的r。但是標準英語使用者確實會發出位於一個母音之前的r,無論在一個字詞的結尾(four o'clock),或是位於一個字詞的中間(carol)。這個事實所產生的結果就是,這兩種方言的使用者具有不同的同音字(homonyms,聲音聽起來一樣,但具有不同意義的一些字)。不會發出語音間的r的黑人式英語使用者,具有以下幾個同音字:Carol/Cal Paris/pass
  觀察這些不同的音韻規則,黑人式英語使用者發出某些特定語音的方式就有別於標準英語的使用者。特別在中學的情境,黑人英語(ebonics)正蔚為風潮,使用黑人式英語的學生所說的同音字,往往會與使用標準英語的老師所說的同音字有所不同。為了評鑑讀音的準確性,教師們應該判斷學生們能否區辨出一些黑人式英語同音字間的不同意義,例如passedPast、還有pass。教師們需要確定學生們了解他們正在朗讀的東西,這可能比他們現在是否依據標準英語的規範正確發音還重要。
  黑人式英語與標準英語使用者間的音韻對比,往往具有文法上的效果。其中一種就是連詞省略(copula deletion),這意指它缺少了標準英語的連詞——be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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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標準英語與黑人式英語有可能具有以下的對比:

SE SE縮略 BEV 中文You are tired. You're tired. You tired. 你累了。He is tired. He's tired. He tired. 他累了。We are tired. We're tired We tired 我們累了。They are tired. They're tired. They tired 他們累了。


  就現在式be動詞的省略而言,黑人式英語與許多語言極為相似,包括俄羅斯語、匈牙利語與希伯來語。黑人式英語的連詞省略,只是它的音韻規則所造成的文法結果之一。
  請注意,黑人式英語省略了標準英語具有矛盾的連詞,黑人式英語的語音規則規定了r (例如在you'rewe'rethey're)和s he's)這兩個音的掉音。然而,黑人式英語的使用者確實發出了m的聲音,因此黑人式英語的第一人稱單數型是「I'm tired」,與標準英語一樣。如此,當黑人式英語省略了連詞,它只是把矛盾的狀況再往前一步,變成其語音規則的一項結果。
  語音規則也會使得黑人式英語的說話者,省略了標示過去式動詞的字尾-ed與名詞複數型的字尾-s。然而,其他的語言脈絡顯示,黑人式英語的使用者,確實了解動詞過去式與現在式的差別,以及名詞單數型與複數型。可以確認這一點的例子是不規則動詞(例如:telltold)與不規則複數型(例如:childchildern),這在黑人式英語也和標準英語一樣發揮作用。
  就一個語言系統而言,標準英語並未比黑人式英語更優越,但是它正好是一種評價較高的方言——在大眾傳媒、書寫、大多數的公共與專業情境中被使用的方言。標準英語是具有最大「象徵資本」的方言。尋求晉升到較高社會地位的黑人式英語使用者,必須學會標準英語。

七、歷史語言學
  社會語言學研究語言的當代變異型態——不斷發生的語言變遷。歷史語言學(historical linguistics)處理長期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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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語言學家可以藉由探討許多古代語言在當代的子語(daughter languages),以重建許多過去語言的特徵。這些子語是由相同的母語言傳承下來的,而且各自經歷長期的變遷,長達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我們稱這些子語分支的源頭語言為原始語言(protolanguage)。羅馬語系的語言,例如法語及西班牙語是拉丁語的子語,拉丁語也就是法語及西班牙語的原始語言。德語、英語、荷蘭語及斯堪地那維亞語言,都是原始日爾曼語的子語。拉丁語及原始日耳曼語都是印歐語言。歷史語言學家依據它們之間的關係、程度,來分類這些語言(參見圖6.2)。
  語言隨著時間而改變。它逐漸演變——變異、傳播、區分,成為許多的次群體(subgroups,在一套針對相關語言的分類體系中,最緊密相關的那些語言)。由某個單一母語的各種方言,演變成各具特色的子語言,尤其是在它們彼此隔離的情況下。它們有一些繼續分裂,發展新的「孫輩」語言。就算人們留在祖先的故土上,他們的語言模式也會發生改變。在祖先故土持續改變的口語形式,應該被視為一種子語,和其他子語言的情況類似。
  在各種語言間的緊密關係,並不必然意味著,這些語言的使用者在生物或文化上具有緊密關係,因為人們可以採借新的語言。在非洲的赤道雨林地區,「矮黑」獵人已經抛棄祖先的語言,現在使用著遷進當地的農耕民族語言。來到美國與加拿大的移民,在抵達時說著各種不同的語言,但他們的後代現在卻說著流利的英語。
  對於具有歷史研究興趣的人類學家而言,語言關係的知識相當具有價值,尤其是針對過去5000年所發生的事件。文化特質可能(也可能不會)與語系的分布情況有關。相較於說著不同語言的群體,說著相關語言的群體彼此間可能(也可能不會)具有更多的文化相似性。當然,文化相似性並不侷限於說著相關語言的說話者。有些群體,縱使各自使用著彼此沒有關聯的語言,也可能藉由貿易、通婚或戰爭而彼此接觸。在人類的各個群體間,觀念與發明廣為流傳。當代英語有許多語彙來自法語。在西元1066 年,諾曼征服英格蘭後,雖然法國對英格蘭所產生的影響缺乏文字記錄,但當代英語的語言證據,也能顯現英國與法國的一項重要的長期第一手接觸。同樣地,在缺乏書寫歷史的情況下,語言的證據也可用來確認文化接觸與採借。藉由研究哪些字彙是被採借的,我們也可對這項接觸的本質做出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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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原始印歐語言家系圖
【見原文】

  這是一張印歐語言的家系圖。所有的語言都可回溯到同一種原型語言,原始印歐語言(Proto-Indo-European , PIE),它被使用超過6000年(參閱本章開頭新聞短篇) 真按:原誤"",徑改! 。原始印歐語言分裂成一些方言,最終演變成一些獨立的語言,這些獨立的語言接下來演變成一些語言,例如拉丁語及原始日爾曼語,它們是數十個當代子言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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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詞解釋
  Black English VernacularBEV 真按:原誤"Venacular",徑改! 黑人式英語 一種有規則可循的美國英語方言,具有南方英語的根源。BEV是由非洲裔的美國青年與成年人,在他們日常的、親密的交談中所使用的——有時候被稱為「黑語」。
  call systems呼喊系統 人類以外靈長類的溝通系統。由一組數量有限的聲音所組成,在密度與長度上會有所變化。與環境刺激有密切關係。
  cultural transmission文化傳承 語言的一項基本特徵。透過學習而傳承語言。
  daughter language子語 從一個相同的母語言所發展出來各種語言;例如,法語及西班牙語是拉丁語的子語。
  diglossia雙語體 在一個單一語言中,有「較高等級」(正式)與「較低等級」(非正式、熟人使用的)不同方言型態。例如:德語。
  displacement置換 語言的一項基本特質;談論一些並未出現在眼前的事物或事件的能力。
  ethnosemantics民族語意學 研究各種語言的語彙(詞彙)對比與分類方式。
  focal vocabulary焦點字彙 對於某個特定群體(經驗或活動的特別注目焦點),格外重要的特殊語彙組合與區分方式。
  historical linguistics歷史語言學 語言學的分支,研究跨越時間的各種語言。
  kinesics身體表意學 透過身體活動、站姿、手勢及臉部表情,來研究溝通方式
  language語言 人類的主要溝通工具;可以是口語的或書寫的;其生產力與代換的特色是由文化傳遞的。
  lexicon詞彙 語彙;包含了一種語言的所有詞素及其意義的一套字典。
  morphology形態學 形態的研究;這可以運用在語言的研究(研究詞素與語言構造),也可用在一般形態的研究——例如生物形態學係與生物的外在形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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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neme音素 在一個語言中,具有意義的聲音對比,這可以用來區別意義。例如最小差異音韻配對。
  phonemics音素學 研究某個特定語言的具有意義的聲音對比(音素)。
  phonetics語音學 對於日常語言聲音的研究;人們在各種語言中,確實發出的聲音。phonology音韻學 對於語言之語音的研究。
  productivity創造力 語言的一項基本特質;說話者經常運用其語言規則來創造全新的語句,而且這些語句可被當地的其他說話者所理解。
  protolanguage原始語言 幾種子語言分支的源頭語言。
  Sapir-Whorf hypothesis薩比爾——霍夫假說 這個理論主張:不同的語言產生了不同思考方式。
  semantics語意學 一套語言的意義體系。
  socioliguistics社會語言學 研究社會變異性與語言變異性間的關係;對於在社會情境中的語言(表現型態)的研究。
  style shifts風格轉換 在不同的情境脈絡中,所使用的各種語言型態。
  subgroups次群體 在一套針對相關語言的分類體系中,具有最緊密關聯性的那些語言。
  syntax句法 在片語與句子中,字詞的先後安排順序。

焦點議題
  1.請例舉出一些非口語溝通的其他例子。仔細觀察你的同學在一場討論中的表現,並且看看你注意到哪些例子。
  2.在一場課堂討論中,你會注意到哪些社會語言方面的變異性——例如,介於男人與女人、教授與學生、以此類推。
  3.列舉一些關於不同類別的人們如何說話的刻板印象,這些刻板印象是實際上的差別,或者僅僅是刻板印象而已?這些刻板印象是正面或負面的?你為什麼認為這些刻板印象是存在的?
  4.依據你的經驗與觀察,舉出兒童與成人在溝通風格上的五個不同點。現在把這些差異分類為身體表意學、音韻學、文法、語彙—— 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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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是否贊成語言相對性的原則?如果不贊成,為什麼?你說著哪些方言與語言?你是否會在不同的情境中,使用不同的方言、語言或說話風格?為什麼?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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