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司馬遷〈報任少卿書(報任安書)〉-以降龍十八掌(九陽神功+七星大法)實戰

《報任少𡖖書一首》

（〈報任少卿書〉。）

　　　　司馬子長（《漢書》曰：遷旣被刑之後，為中書令，尊寵任職。故人益州刺史任安乃與書，責以進賢之義，遷報之。遷死後，其書稍出。《史記》曰：任安，滎陽人，為衛將軍，後為益州刺史。）

太史公牛馬走（太史公，遷父談也。走，猶僕也。言己為太史公掌牛馬之僕，自謙之辭也。）司馬遷再拜言，少卿足下：（如淳曰：少卿，任安字也。）曩者辱賜書，教以順於接物，推賢進士為務。（《禮記》曰：儒有推賢而進。）意氣懃懃懇懇，（懃懃懇懇，忠款之貌也。）若望僕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此也。（蘇林曰：而，猶如也。《禮記》曰：不從流俗。鄭玄曰：流俗，失俗也。）僕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之遺風矣。（側聞，謙辭也。《列子》曰：吾側聞之。《禮記》曰：與長者坐，必異席。）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言舉動必為人之所尤過也。）欲益反損，是以獨鬱悒而與誰語。（鬱悒，不通也。《楚辭》曰：獨鬱結其誰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聽之？」（誰為，猶為誰也。言己假欲為善，當為誰為之乎？復欲誰聽之乎？）蓋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呂氏春秋》曰：伯牙鼓琴，意在太山。鍾子期曰：善哉，巍巍若太山。俄而志在流水。子期曰：善哉，湯湯乎若流水。子期死，伯牙破琴絕絃，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賞音者。）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說己者容。（《戰國策》曰：晉陽之孫豫讓事知伯，知伯寵之。及趙襄子殺知伯，豫讓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吾其報智氏矣。）若僕大質已虧缺矣，𨿽才懷隨和，行若由夷，（隋，隋侯珠也；和，和氏璧也。由，許由也；夷，伯夷也。）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見笑而自點耳。書辭冝荅，（點，辱也。往前與我書，書冝應荅，但有事，故不𫉬荅。）㑹東從上來，又迫賤事，（服虔曰：從武帝還。孟康曰：卑賤之事，若煩務也。如湻曰：）（孫守真按：原刻當係作「如淳」，蓋重鋟為同治帝諱者。遷為中書令，任職常知中書，時偶有賊盜之事。晉灼曰：賤事，家之私事也。）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文穎曰：卒卒，促遽之意也。間，隙也。）（孫守真按：卒=猝，字形結構換部首。）得竭至意。今少𡖖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孫守真按：不測=難料；抽換詞面耳。如湻曰：平居時不肯報其書，令安有不測之罪在獄，故報往日書，欲使其恕以度己也。）僕又薄從上雍，恐卒然不可為諱。（孫守真按：避諱，同義複詞。單字想複詞。李奇曰：薄，迫也。迫當從行。善曰：難言其死，故云不可諱。）是僕終己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廣雅》曰：懣，悶也。《楚辭》曰：惟煩悶以盈胸。）（孫守真按：悶=懣，字形結構換聲符耳：門⇌滿，同音通假互用。）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謂任安恨不見報也。）請略陳固陋，闕然久不報，幸勿為過。

僕聞之：修身者，智之符也；（符，信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與者，義之表也；恥辱者，勇之決也；（勇士當於此而果決之。）立名者，行之極也。（凡人能立志者，行中之最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託於世，而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禍莫𢡚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所可𢡚者，惟欲之與利，為禍之極也；所可痛者，唯傷心之事，而可為悲也。）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醜，穢也。先，謂祖也。詬音垢。應劭曰：詬，恥也。《說文》，詬或作訽，火逅切。《禮記》儒行曰：妄常以儒相詬病。《左氏傳》，宋元公曰：余不忍其詬。尋此二書，其訓頗同。）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丗也，所從來逺矣。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家語》曰：孔子居衛月餘，靈公與夫人同車出。令宦者雍渠㕘乗，使孔子為次乗，遊過市。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於是恥之，去衛過曹。此言孔子適陳，未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史記》，商君謂趙良曰：我化秦孰與五羖大夫賢？趙良曰：五羖大夫，荊之鄙人也。繆公知其賢，舉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今君之見秦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非所以為名也。又趙髙謂李斯曰：釋此不從，禍及子孫，足為寒心也。）同子㕘乗，𡋡絲變色。（蘇林曰：趙談也。與遷父同諱，故曰同子。《漢書》曰：上朝東宮，趙談㕘乗。𡋡絲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𨿽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餘同載？於是上笑，下趙談。）自古而恥之。夫以中才之人，事有關於宦豎，莫不傷氣，而況於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𨿽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俊哉？（《史記》，履貂曰：臣刀鋸之餘，不敢二心。）

僕賴先人緒業，（《廣雅》曰：緒，末也。司馬彪《莊子》注曰：緒，餘也。）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効信，有奇策才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巖穴之士；外之又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積日累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遊光寵。四者無一遂，苟合取容，無所短長之効，可見如此矣。（上之四事無一遂，假欲苟合取容，亦無其所也。《史記》，蔡澤曰：吳起言不苟合，行不苟容。）嚮者，（孫守真按：嚮=曏=曩，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向⇌日）+字形結構換聲符（鄉⇌襄）耳。）僕常厠下大夫之列，陪外𢌜末議。（臣瓚曰：太史令千石，故下大夫也。外𢌜，即今僕射外朝也。）不以此時引維綱，盡思慮。今以虧形為掃除之隸，在闒茸之中，（闒茸，猥賤也。茸，細毛也。張揖訓詁以為闒，獰劣也。呂忱《字林》曰：闒茸，不肖也。）（闒=塌=蹋，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乃欲仰首伸眉，論列是非，不亦輕朝𢌜羞當丗之士邪？嗟乎！嗟呼！如僕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行，長無郷曲之譽，（不羈，言材質髙逺，不可羈繫也。《燕丹子》，夏扶曰：士無郷曲之譽，未可以論行也。）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奏薄伎，（服虔曰：薄伎，薄才也。）出入周衛之中。（周衛，言宿衛周密也。韋昭曰：天子有宿衛之官。）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言人戴盆則不得望天，望天則不得戴盆，事不可兼施。言己方一心營職，不假修人事也。）故絶賔客之知，（孫守真按：知客，單字想複詞。「知」即交接、接待也。）亡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禮記》曰：某之子不肖。應劭《風俗通》曰：生子不似父母曰不肖。）務一心營職，以求親媚於主上。（毛《詩》曰：：藹藹多士，媚于天子。）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夫。（夫，語助也。《論語》，子曰：有是夫。）

僕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異路，（《太公六韜》曰：夫人皆有性，趣舍不同。顏師古曰：趣，所向也；舍，所廢也。）（孫守真按：趣舍=取捨，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未甞銜盃酒，（孫守真按：甞=嘗；盃=杯；懽=歡，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接慇懃之餘懽。然僕觀其為人，自守竒土，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與義。分别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顏師古曰：徇，從也，營也。）（孫守真按：營者，則「徇=循」也。字形結構換聲符耳。）其素所蓄積也，（言其意中舊所蓄積也。）僕以為有國士之風。（一國之中，推而為士。）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以竒矣。（孫守真按：以=已→甚=綦，字形結構兼音義·同音通假。《新序》，昭奚恤曰：使皆赴湯火，蹈白刃，出萬死不顧一生，司馬子反在此。）今舉事一不當，而全驅保妻子之臣，隨而媒㜸其短，（鄭𤣥《周禮》注曰：舉，猶行也。臣瓚以為媒謂遘合㑹之。㜸謂生其罪亹也。）僕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𫉗五千，（有五千，言不𫉗者，痛之甚也。）深踐戎馬之地，足歴王庭，（胡地出馬，故曰戎馬。單于所居之處，號曰王庭。）垂餌（音二）虎口，橫挑彊胡，仰億萬之師，（《說文》曰：挑，相呼也。李竒曰：挑，身獨戰，不須眾。挑，荼弔切。臣瓚曰：挑，挑敵求戰也，古謂之致師。北地髙，故曰仰。）與單于連戰十有餘日，所殺過（平聲）半當。虜救死扶傷不給，（顧野王決曰：所殺過半當，言陵軍殺已過半。給，供給也。）旃裘之君長咸震怖，（旃裘，謂匈奴所服也。故言旃裘之君。）乃悉徵其左右賢王，舉引弓之人，（《漢書》曰：匈奴至冒頓最強大，置左右賢王。以其善射，故曰引弓之人。）一國共攻而圍之。轉𨶜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子智切。）然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自流涕，沬血飲泣，（孫守真按：沫=沫=抹，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更張空拳，（孟康曰：沬音「頮」。善曰：頮，古「沬」字，言流血在面，如盥頮也。《說文》曰：頮，洗面也。李登《聲類》云：拳或作捲。此言兵已盡，但張空拳以擊耳。桓寬《鹽鐵論》曰：陳勝無將帥之兵，師旅之眾，奮空捲而破百萬之軍。何晏白起故事：白起𨿽坑趙卒，向使預知必死，則前驅空捲，猶可畏也，況三十萬被堅執𨦣乎？顏師古曰：讀為拳者謬矣。拳則屈指，不當言張。陵時矢盡，故張弩之空弓，非手拳也。李竒曰：拳者，弩弓也。）（孫守真按：拳=弮，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字形結構兼音義·九陽神功第3招。張空拳即張空弦，無箭（彈盡）故也。）冒白刃，北嚮爭死敵者。陵未沒時，使有來報，（《史記》曰：陵至浚稽山，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得士死力，上甚恱之。）漢公𡖖王侯，皆奉觴上壽。後數（史柱切。）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僕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愴怛（都割切）悼，誠欲効其款款之愚，（款款，忠實之貌。）（孫守真按：款字原文作「●缺字：左『𨽾』之左，右『欠』。為『𣢰』字从『示』不从『小』也」。）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絶甘分少，（《孝經援神契》曰：母之於子，絶少分甘。宋均曰：少則自絶，甘則分之。）能得人死力，𨿽古之名將，不能過也。身𨿽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於漢。（張晏曰：欲得相當也。言欲立効以當罪而報漢恩。）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蒲沃切）於天下矣。（謂摧破匈奴之兵，其功足暴露見於天下。）僕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㑹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魚解切）眦（柴懈切）之辭。（言欲廣主上之意及塞群臣睚眦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曉，以為僕沮貳師，而為李陵逰說，遂下於理。（孫守真按：治理，同義複詞。治獄，單字想複詞。《漢書》曰：初上遣貳師李廣利出，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而貳師少功。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而為陵逰說，下遷腐刑。鄭𤣥《禮記》注曰：理，治獄官也。）拳拳之忠，（孫守真按：拳=惓=眷，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故知前之「張空拳」之「拳」，亦若是也。多用假借字，猶漢碑云。）終不能自列。（《禮記》，子曰：回得一善，拳拳不失之矣。鄭𤣥曰：拳拳，捧持之貌。《說文》曰：列，分解也。）（孫守真按：∵開列、開脫、解脫、理解、陳列，同義複詞。∴自列=自開=自脫=自理（辯）=自陳（見下文，固為抽換字面、換句話說耳）。單字想複詞·九陽神功第2招。感恩感恩南無阿彌陀佛）因為誣上，（孫守真按：斷句+單字想複詞：因=因為；為=是（「失敗為成功之母」之「為」）。）卒從吏議。（言眾吏議以為誣上。）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逰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此真少𡖖所親見，僕行事豈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蘇林曰：家丗為將有名，陵降而隤之也。顏師古曰：隤，墜也。）（孫守真按：隤=頹，字形結構換聲符+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頹廢，同義複詞。單字想複詞。）而僕又佴之蠶室，（如湻曰：佴，次也，若人相次也，人志切。今諸本作茸字。蘇林注〈景紀〉曰：作宻室，廣大如蠶室，故言下蠶室。衛宏《漢儀》以為置蠶宮今承諸法云，詣蠶室，與罪人從事，主天下室者，屬少府。顏監云：茸，推也，人勇切。推置蠶室之中。）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

僕之先，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漢書》曰：漢初功臣剖符丗爵。又曰：論功而定封訖，於是申以丹書之信，重以白馬之盟。）文史星曆，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所畜，流俗之所輕也。（《說文》曰：倡，樂也。《左氏傳》曰：鮑氏之圉人為優。杜預曰：俳優也。）假令僕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螻，螻蛄也；蟻，蚍蜉也。皆蟲之微者，故以自喻。）而丗又不與能死節者，（與，如也。言時人以我之死，又不如能死節者，言死無益也。）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於太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燕丹子》，荊軻謂太子曰：烈士之節，死有重於太山，有輕於鴻毛者，但問用之所在耳。）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理，道理也；色，顏色也。）其次不辱辭令，（辭，謂言辭；令，謂教令。）其次詘體受辱，（詘體，謂被縲繫。）其次易服受辱，（易服，謂著赭衣。）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漢書》曰：箠長五尺。《說文》曰：棰，以杖擊也。箠與棰同。以之笞人，同謂之箠楚。箠楚，皆杖木之名也。）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謂髡鉗也。）（孫守真按：剔=剃，字形結構換聲符。嬰=膺，字形結構兼音義·同音通假or字形結構換聲符+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謂肉刑也。）最下腐刑，極矣。（蘇林曰：宮刑腐臭，故曰腐刑。）（孫守真按：七星大法：臭，科學語言？文學語言？身臭或報聲臭（名聲、聲譽）？生理vs心理；物質vs精神。不要死在一點上，永遠注意對立面·層面整體動態觀。）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勵也。（《禮記》文也。《東方朔别傳》：武帝問曰：刑不上大夫何？朔曰：刑者，所以止暴亂，誅不義也。大夫者，天下表儀，萬人法則，所以共承宗廟而安社稷也。）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穽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周禮》注曰：穿地為塹，所以御禽獸，其或超踰，則陷焉。《尚書》曰：杜乃擭，敜乃穽。言威為人制約，漸積至此。）故有畫地為牢勢不可入，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定計於鮮（平聲）也。（臣瓚曰：以為患吏刻暴，𨿽以木為吏，期於不對。此疾苛吏之辭也。文穎曰：未遇刑自殺為鮮明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幽於圜牆之中。（《廣雅》曰：榜，擊也。圜牆，獄也。《周禮》曰：以圓土教罷民。）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槍（七良切。）地，（孫守真按：槍=搶=蹌=創，字形結構換部首部件耳。）視徒𨽾則正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勢也。（孫守真按：之=于。約之勢=束于勢、受於勢。斷句。）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謂强顏耳，曷足貴乎！且西伯，伯也，拘於羑里；（《史記》曰：季歴卒，子昌立，是為西伯。西伯，文王也。崇侯虎譛西伯於殷紂曰：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嚮之，將不利於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王制〉曰：九州之長曰伯。注曰：伯，長也。）李斯，相也，具于五刑；（《史記》曰：李斯，楚上蔡人也，從荀𡖖學帝王之術。入秦，秦卒用其計，二十餘年，竟并天下，以斯為丞相。二丗立，以郎中趙髙之譛，乃具斯五刑，腰斬咸陽。《漢書》刑法志曰：漢興之初，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曰：當三族者，皆先劓，斬左右趾，笞殺之，梟其首，葅其骨肉於市。其誹謗罵詛者，又斷舌，故言具。具，謂五刑也。）淮陰，王也，受械於陳；（《漢書》曰：韓信為楚王，都下邳。信因行縣邑，陳兵出入，人有變告信欲反。上聞，患之，用陳平謀，偽逰雲夢，信謁上於陳，髙祖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洛陽，赦以為淮陰侯。陳，楚之西界也。械，謂桎梏也。）彭越張敖，南面稱孤，繫獄抵罪；（孫守真按：抵擋，同義複詞，擋=當，字形結構換部首∴抵=當。《史記》曰：髙帝立彭越為梁王。梁王稱疾，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洛陽。《漢書》曰：趙王張耳，髙祖五年薨，子敖嗣立，尚髙祖長女魯元公主。七年，髙祖從平城過趙，趙王旦暮自上食，禮甚卑，有子壻之禮。髙祖箕踞罵詈，甚慢之。趙相貫髙、趙午說敖曰：天下豪傑並起，能者先立。今王事皇帝甚恭，皇帝遇王無禮，請為殺之。八年，上從東垣過，貫髙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厠。上過欲宿，心動，問縣名為何？曰：柏人。上曰：柏人者，迫於人。遂去。貫髙怨家知其謀反，告之，於是逮捕趙王。諸反者趙午十餘人皆自刎。貫髙獨怒罵曰：誰令公等為之？今王實無反謀。檻車與詣長安，髙下獄，曰：吾屬為之，王不知也。）絳侯誅諸呂，權傾五伯，囚於請室；（《史記》曰：絳侯周勃與陳平謀誅諸呂，而立孝文。後勃被囚，已見李陵〈荅蘇武書〉。《漢書音義》，如湻曰：請室，請罪於室，若今之鍾下也。）魏其，大將也，衣赭衣，關三木；（三木，在項及手足也。魏其侯，已見李陵荅蘇武書。《周禮》曰：上罪梏拲而桎。應劭《漢書注》曰：在手曰梏，兩手同械曰拲，在足曰桎。韋昭曰：桎，兩手合也。梏音告。拲音拱。桎，之栗切。）季布為朱家鉗奴；（《漢書》曰：季布，楚人也，為任俠，有名。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項籍滅，髙祖購求布千金，敢舍匿者罪三族。布匿於濮陽周氏。周氏曰：漢求將軍急，臣敢進計。布許之。乃髡鉗布，衣褐，致廣柳車中，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賣之。朱家心知季布也，買置田舍。乃之洛陽，見汝陰滕公，說曰：季布何罪？臣各為其主耳。君何不從容為上言之？滕公許諾，侍間，果言如朱家旨。上乃赦布，召見謝，拜郎中。）灌夫受辱於居室。（《漢書》，灌夫，字仲孺，潁陰人也。為太僕時，坐與衛尉竇甫飲，輕重不得，徙為燕相。及竇嬰失勢，兩人相為引重。夫過丞相田蚡，蚡曰：吾欲與仲孺過魏其侯，㑹孺有服。夫曰：將軍廼肯幸臨，夫安敢以服為解！請語魏其帳具，將軍旦日蚤臨之。蚡許諾。夫以語嬰。嬰益牛酒，夜洒掃帳具，自旦候伺。至日中，蚡不來。夫不懌。夫乃自往迎之，蚡尚臥。駕往，又徐行，夫益怒，遂以為隙。元光四年，蚡取燕王女為夫人，太后詔曰：列侯宗室皆往賀。嬰為壽，夫行酒，至蚡，蚡半膝席曰：不能𫉗觴。夫怒，乃嘻言曰：將軍貴人也，畢之。時蚡不肯。行酒次至臨汝侯灌賢，方與程不識耳語，又不避席。夫無所發怒，乃罵賢曰：生毀程不識不直一錢，今日長者為壽，乃効兒女曹呫囁耳語。蚡謂夫曰：今眾辱程將軍，仲孺獨不為李將軍地乎？夫曰：今日斬頭穴胸，何知程、李乎！乃起。蚡遂怒曰：此吾驕灌夫罪也。籍福起為謝，按夫項令謝。夫愈怒，不肯謝。蚡乃麾騎縛夫置傳舍，長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詔。劾灌夫罵坐不敬，繫於居室。如湻曰：〈百官表〉，居室為保宮，今守宮也。）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決自裁，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勢也；强弱，形也。審矣！何足怪乎？（《孫子兵法》曰：治亂，數也；勇怯，勢也；强弱，形也。）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以稍陵遲至於鞭箠之間，乃欲引節，斯不亦逺乎？古人所以重施刑於大夫者，殆為此也。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於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巳也。（言激於義理者，則不念父母、顧妻子也。）今僕不幸，早失父母，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𡖖視僕於妻子何如哉？（言己輕妻子，故反問之。）且勇者不必死節，（言勇烈之人，不必死於名節也，造次自裁耳。）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言怯夫慕義以自立名，何處不勉於死哉！言皆勉勵自殺。）僕𨿽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沈溺縲紲之辱哉？（孔安國曰：縲紲，墨索也；紲，攣也。所以拘罪人。）且夫臧𫉬婢妾，（晉灼曰：臧𫉬，敗敵所破虜為奴𨽾。韋昭曰：羌人以婢為妻，生子曰𫉬；奴以善人為妻，生子曰臧。荊、楊、海、岱、淮、齊之間，罵奴曰𫉬。齊之北鄙，燕之北郊，凡人男而歸婢謂之臧，女而歸奴謂之𫉬，皆異方罵奴婢之醜稱也。）由能引決，況僕之不得巳乎？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丗，而文彩不表於後丗也。（《論語》曰：君子疾沒丗而名不稱。）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孫守真按：摩=磨，字形結構換部首。）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廣雅》曰：俶儻，卓異也。）盖文王拘而演《周易》；（周《易》曰：易之興也，當文王與紂之事邪？又曰：作《易》者，其有憂患邪？《史記》本紀曰：崇侯譛西伯於殷紂，曰：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向之，將有不利於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西伯演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地理志〉曰：河內湯陰有羑里城，西伯所拘。韋昭曰：羑音酉。《蒼頡篇》曰：演，引之也。）（孫守真按：∵演=引∴螾=蚓。字形結構兼音義·同音通假·九陽神功第3招。）仲尼厄而作《春秋》；（孫守真按：厄，原作「●缺字：厂巳」，殆皆如此。《史記》，孔子曰：吾道不行矣，何以自見於後丗哉！乃約魯史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史記》曰：屈原，名平，楚之同姓，為楚懷王左司徒。博文強志，）（孫守真按：本書有「強」亦有「强」。敏於辭令，王甚任之。上官大夫與之同列，心害其能。懷王使原為憲令，原草藁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原為令，眾莫不知。每令出，平伐其功，以為非我莫為王也。王怒而疎之。平病聽之不聦，作〈離騷經〉。）左丘失明，厥有《國語》；（《漢書》曰：《國語》，左丘明著。失明，未詳。）孫子𬛜脚，兵法脩列；（《史記》曰：孫𬛜與龐㳙俱學兵法。㳙事魏惠王，自以為能不及𬛜，乃陰使人召𬛜。𬛜至，㳙恐其賢於己，則以法刑斷其兩足而黥之，欲隱勿見。齊使者田忌善客待之，於是田忌進孫子於威王，威王問兵法而師之。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欲將𬛜，𬛜曰：刑餘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重中，主為計謀。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與齊戰於桂陵，大破魏軍。）不韋遷蜀，丗傳《呂覽》；（孫守真按：覽，原作「●缺字：『覧』从「二」不从「一」」。《史記》曰：呂不韋，大賈人也。莊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正立為王，尊不韋為相國，號仲父。當是時，魏有信陵，楚有春申，趙有平原，齊有孟甞，皆下士喜賔以相傾。呂不韋以秦之强，大招士，厚遇之，乃致食客三千人。是時諸侯多辯士，如荀𡖖之徒，著書布於天下。不韋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集論為八覽，十二紀，三十餘萬言，以為備天下之物，古今之事，號曰《呂氏春秋》。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逰士賔客，有能增損一字，與千金。及始皇帝壯，太后通不韋，恐禍及己，私求嫪毒為舍人，詐令以腐罪告之，遂得侍太后，與太后通。九年，人有告嫪毒實非宦者，）（孫守真按：毒，原誤作「●＝『毒』下从『母』」。「嫪毒」均當作「嫪毐」；猶「范睢」當作「范雎」也。）下吏治之，得情實，事連相國。秦王恐其為變，乃賜不韋書曰：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後與家屬徙處蜀，飲鴆而死。）韓非囚秦，〈說難〉〈孤憤〉；（《史記》曰：韓非者，韓之公子也。見韓稍弱，以書諫王，王不能用。非心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說難〉十餘萬言。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㳺，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所著書。秦因急攻韓，韓乃遣非使秦。秦王恱之，未信用。李斯、姚賈毀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秦王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藥使自殺。韓非欲自陳，）（孫守真按：陳列，同義複詞。∴前文作「自列」=自開=自脫=自解=自理。同。不得見。秦王後悔之，使人赦而非已死矣。〈說難〉、〈孤憤〉，《韓子》之篇名也。）《詩》三百篇，大厎聖賢發憤之所為（于偽切）作也。（《論語》曰：詩三百。孔安國曰：篇之大數也。《爾雅》曰：厎，致也。郭璞曰：意恉。）此人皆意有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言故述往前行事，思令將來人知己之志。）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空文，謂文章也。自見己情。）

僕竊不遜，近自託於無能之辭，（《論語》，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飬也，近之則不孫。）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終始，稽其成敗興壞之紀，上計軒轅，下至于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丗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㑹遭此禍，惜其不成，已就極刑而無慍色。僕誠以著此書藏諸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其人，謂與己同志者。）則僕償前辱之責，𨿽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且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孫守真按：居下風、處劣勢。負累之下，未易可居。《論語》曰：君子惡居下流而訕上者也。）僕以口語遇此禍，重為郷黨所笑，以汙（烏臥切。）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丘墓乎？𨿽累百丗，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迴，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莊子》，魯哀公問仲尼曰：衛有惡人焉，曰哀駘他，去寡人去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庚桑子曰：吾聞至人尸居𤨔堵之室，不知所如往。）每𫝹斯恥，汗未甞不發背沾衣也。身直為閨閤之臣，寕得自引於深藏岩穴邪？故且從俗浮沈，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鬻子》曰：吾聞之於政也，知善不行者謂之狂，知惡不改者謂之惑。夫狂與惑者，聖人之戒也。）今少𡖖乃教以推賢進士，（孫守真按：本書有「教」亦有「敎」。）無乃與僕私心剌（力割切。）謬乎！今𨿽欲自雕琢曼辭以自飾，（如湻曰：曼，美也。《戰國䇿》，蘇秦曰：夫從人飾辯曼辭，髙主之節行。曼，音萬。）無益於俗不信，適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書不能悉意，略陳固陋，謹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