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余煌：《咫聞錄》-清人說《易》

 

《易‧睽卦‧上九》「載鬼一車」，此是邵子所謂意象，然實為像象。《周禮·硩蔟氏·夭鳥·注》：「訓狐、鬼車之類」，鬼車即九頭鳥（裴瑜注《爾雅》言鶬麋鴰是九頭鳥也），一名車載板，亦名逆鶬，又名蒼鸆，飛鳴能收人魂氣，《白澤圖》云：此鳥有十首，天狗齧其一，常流血，血著人家則凶。荊楚人夜聞其飛鳴，爭作犬聲逐之。歐陽修詩云：「其名為鬼車，（又蛺蝶一名鬼車，見崔豹《古今注》。）夜載百鬼凌空遊，其聲雖小身甚大，翅如車輪排十頭。」梅堯臣詩云：「我問楚俗何苦爾，云是鬼車載鬼遊。鬼車載鬼奚所及，抽人之筋繫車輈。」則載鬼一車，固實有之也。（余煌：《咫聞錄》，頁面4）（《周禮》注並無「訓狐、鬼車」之文。）

《易·咸卦》取義夫婦，夫婦，即天地也。天地不交，不能生萬物，故〈泰卦〉〈坤〉居上而〈乾〉居下，天地交也；不交則為〈否〉矣。〈咸卦〉〈兌〉居上，兌，少女也；〈艮〉居下，艮，少男也。少男、少女交而為〈咸〉，不交則為〈損〉矣。〈序卦〉云：「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蓋天地，萬物之父母，故上經首〈乾〉〈坤〉；夫婦人倫之肇始，故下經首〈咸〉而繼以〈恆〉，恆為交之不變者也。（余煌：《咫聞錄》，頁面10）

《易·困卦》九四「困于金車」，《本義》云：「金車為九二象，未詳，疑〈坎〉有輪象也。」程《傳》云：「金，剛也；車，載物者也。〈二〉以剛在下載已，故謂之金車。」愚按：〈大有卦〉九二「大車以載」，〈大畜卦〉九二「輿說輹」，皆取象于車，蓋二卦皆九二以陽剛居下之中而制動，有車輪之象也。又〈睽〉之六三「見輿曳」，《本義》云：「後為〈二〉所曳。」亦以九二為輿，其取義亦猶是，程《傳》可從。（余煌：《咫聞錄》，頁面11）（孫守真按：則〈二爻〉為車軸也；下卦，輪象也。）

《易》「震來虩虩」，程《傳》云：「虩虩，顧慮不安之貌。蠅虎謂之虩者，以其周環顧慮不自寧也。」按：《玉篇》：「虩，蠅虎，蟲。」宋陳思道〈蠅虎詩〉云：「匿形注目搖兩股，卒然一擊世莫禦。」上句言其捕蠅之狀，即周環顧慮也。觀此則〈震〉一邊亦有顧慮之意。（余煌：《咫聞錄》，頁面12）（陳思道當作陳師道。）

《易·小過》：「有飛鳥之象」，程《傳》謂中剛外柔，《本義》謂內實外虛，皆就卦體言。愚按：〈小過〉上震下艮：震，動也；艮，山也。動於山之上者，莫若飛鳥，故象取鳥焉。「不宜上宜下」，諸儒不明言鳥之遺音。方氏時化曰：「飛鳥有遺音云，遺音如何？言不宜上宜下大吉云耳。」愚意「不宜上宜下」五字，或是鳥之遺音，如子規之不如歸去，鷓鴣之但南不北，鶡旦之得過且過，此鳥言之可辨者。蓋小過互卦上〈兌〉為口舌，有言語之象。「大吉」二字當是文王之斷辭，言如鳥音宜下，則大吉也。〈艮〉為山，又有止義，飛鳥下而依山，是得所止，所以為順，又互卦下〈巽〉，巽亦順也，故〈彖傳〉曰「上逆而下順」也。韓子云：「《易》奇而法」，亦于此〈彖〉見之。（余煌：《咫聞錄》，頁面13）

《易·繫辭》「制器象卦」，《本義》之外，諸儒亦有發明，愚為補數說：「罔罟」取諸〈離〉者，〈離卦〉內虛外實，有罔罟象。「重門擊柝」取諸〈豫〉者，〈豫〉六爻內外皆虛而中實，有重門不通之象。「弧矢」取諸〈睽〉者，〈睽卦〉上〈離〉，剛在柔外，象「矢」；下〈兌〉，剛在柔下，象「弧」。「棺槨」取諸〈大過〉者，〈大過〉二陰包四陽，有棺槨象。「書契」取諸〈夬〉者，〈兌〉外說而能通，〈乾〉內健而能固，有書契象也。（余煌：《咫聞錄》，頁面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