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陳澧《東塾集》-清人說《易》

 

《易·豐·彖傳》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嘗讀而疑之，以謂日中則必昃，月盈不必食也。《詩·十月之交》曰：「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又讀而疑之，以謂日食誠為變，然月食亦豈常乎？讀《逸周書·周祝》「日之中也仄，月之朢也食。」孔晁注云：「食謂毀明而生魄也。」乃解其義。蓋古者本謂月闕為食，日月交食亦闕，因亦謂之食。〈豐·彖傳〉文猶云「日中則昃，月盈則闕」也。（〈越語〉：「日困而還，月盈而匡。」《史記·蔡澤傳》、《老子河上公注》竝云：「日中則移，月滿則虧。」張華〈女史箴〉云：「日中則昃，月滿則微。」皆同義。）〈十月之交〉之文，猶言「彼月而闕，則維其常。此日而闕，于何不臧」也。月既朢必闕，故交食之闕，不以為變。日本不闕，交食而闕，則以為變也。故《春秋》書日食不書月食也。又書日食云「日有食之」者，《說文》云：「有，不宜有也。」正謂日不宜有闕，非如月之常有闕也。（陳澧《東塾集》卷二，頁11）

《易·繫辭傳》曰：「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游魂為變，謂鬼無疑矣。然則，精氣為物謂神也。〈祭法〉曰：「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鄭《注》云：「怪物，雲氣非常見者。」澧謂此即〈繫辭傳〉所謂「精氣為物」也。又如《國語》言「蓐收人面白色、虎爪執鉞」，此即秋金之神，精氣所見也。所見者或似人形，或不似人形，故〈繫辭傳〉謂之物，〈祭法〉謂之怪物。（蓐收虎爪執鉞，亦見《山海經》。《山海經》所戴之神，其狀或似人、或似鳥獸龍蛇，雖不可信，然亦未可決其必無也。）鄭君以為雲氣者，注經之體，不可語怪，此鄭學之醇雅。且神怪之物多遠見其形狀似雲氣而已。神有神之狀，鬼有鬼之狀，且有其狀更有其情。如蓐收為刑神，刑即其情也。韓《注》、孔《疏》以為陰陽精氣，烟熅聚而為萬物，聚極則散，浮游精魂，生變為死。如此則是生與死之狀，非神與鬼之狀也。（陳澧：《東塾集》卷二，頁1）頁七26（色，《四部叢刊》本作「毛」，此當是形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