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曾文正公家訓》實境秀 29/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四日

字諭紀澤：接爾八月十四日稟幷日課一單，分類目錄一紙。日課單批明發還。目錄分類非一言可盡，大抵有一種學問卽有一種分類之法。有一人嗜好，卽有一人摘鈔之法。若從本原論之，當以《爾雅》為分類之最古者。天之星辰、地之山川、鳥獸草木，皆古聖賢人辨其品彙，命之以名。《書》所稱「大禹主名山川」，《禮》所稱「黃帝正名百物」是也。

物必先有名，而後有是字，故必知命名之原，乃知文字之原。舟車弓矢、爼豆鐘鼓、日用之具，皆先王制器以利民用，必先有器而後有是字。故又必知制器之原，乃知文字之原。君臣上下、禮樂兵刑賞罰之法，皆先王立事以經綸天下，或先有事而後有字，或先有字而後有事，故又必知萬事之本，而後知文字之原。此三者，物最初，器次之，事又次之。三者旣具，而後有文詞。《爾雅》一書如〈釋天〉〈釋地〉〈釋山〉〈釋水〉〈釋草木〉釋鳥獸蟲魚，物之屬也；〈釋器〉〈釋宮〉〈釋樂〉，器之屬也；〈釋親〉，事之屬也。〈釋詁〉〈釋訓〉〈釋言〉，文詞之屬也。《爾雅》之分類，惟屬事者最略，後世之分類，惟屬事者最詳。事之中，又判為兩端：曰虛事，曰實事。虛事者，如經之三《禮》，馬之八〈書〉，班之十〈志〉，及三《通》之區別門類是也。實事者，就史鑑中巳往之事蹟，分類纂記，如《事文類聚》《白孔六帖》《太平御覽》及我　朝《淵鑑類圅》《子史精華》等書是也。（《淵鑑類函》）爾所呈之目錄亦是鈔摘實事之象，而不如《子史精華》中目錄之精當。余在京藏《子史精華》，温叔於卄八年帶回，想尚在白玉堂，爾可取出核對，將子目略為減少。後世人事日多，史冊日繁，摘類書者，事多而器物少，乃勢所必然。爾卽可照此鈔去，但期與《子史精華》規模相仿，卽為善本。其末附古語鄙謔，雖未必無用，而不如徑摘鈔《說文》訓詁，庶與《爾雅》首三篇相近也。余亦思仿《爾雅》之例，鈔纂類書，以記日知月，無忘之效。（孫守真按：此疑有掉字。「無忘之效」，「效」為名詞，則此句無動詞矣。或本云「以記日知月，收無忘之效。」無妄之效，以免善忘也。）特患年齒巳衰，軍務少暇，終不能有所成。或余少引其端，爾將來繼成之可耳。

余身體尚好，惟瘡久不愈。沅叔巳拔營赴廬江無為州，一切平安。胡宮保仙逝，是東南大不幸事，可傷之至！

紫兼豪營中無之，茲付筆卄枝，印章一包，查收。藍格本下次再付。澄叔處尚未寫信，將此送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