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曾文正公家訓》實境秀 23/ 咸豐十一年三月十三日

字諭紀（澤、鴻）兒：接二月卄三日信，知家中五宅平安，甚慰甚慰！余以初三日至休甯縣，卽聞景德鎭失守之信。初四日寫家書託九叔處寄湘，卽言此間局勢危急，恐難支持。然猶意力攻徽州，或可得手，卽是一條生路。初五日進攻强中、湘前等營，在西門挫敗一次。十二日，再行進攻，未能誘賊出仗。是夜二更，賊匪偷營劫村，强中、湘前等營大潰，凡去卄二營，其挫敗者八營，（强中三營，老湘三營，湘前一，震字一。）其幸而完全無恙者十四營；（老湘六，霆三，禮二，親兵一，峯二。）與咸豐四年十二月十二夜賊偷湖口水營情形相仿。此次未挫之營較多，以尋常兵事言之，此尚為小挫，不甚傷元氣。目下值局勢萬緊之際，四面梗塞，接濟巳斷，加此一挫，軍心尤大震動。所盼望者，左軍能破景德鎭、樂平之賊，鮑軍能從湖口迅速來援，事或略有轉機。否則不堪設想矣！

余自從軍以來，卽懷見危授命之志，丁、戊年在家抱病，常恐溘逝牖下，渝我初志，失信於世。起復再出，意尤堅定！此次若遂不測，豪無牽戀！自念貧窶無知，官至一品，壽逾五十，薄有浮名，兼秉兵權，忝竊萬分！夫復何憾？！

惟古文與詩二者用力頗深，探索頗苦，而未能介然用之，獨闢康莊。古文尤確有依據，若遽先朝露，則寸心所得，遂成廣陵之散！作字用功最淺，而近年亦略有入處。三者一無所成，不無耿耿！

至行軍本非余所長，兵貴奇而余太平，兵貴詐而余太直！豈能辦此滔天之賊？！卽前此屢有克捷，巳為僥倖，出於非望矣！

爾等長大之後，切不可涉厯兵閒！此事難於見功，易於造孼！尤易於詒萬世口實！余久處行間，日日如坐鍼氈！所差不負吾心、不負所學者，未嘗須臾忘愛民之意耳。近來閱厯愈多，深諳督師之苦！爾曹惟當一意讀書，不可從軍，亦不必作官！

吾敎子弟，不離八本、三致祥。八者，曰讀古書，以訓詁為本；作詩文，以聲調為本；養親，以得歡心為本；養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語為本；治家，以不晏起為本；居官，以不要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三者，曰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

吾父竹亭公之教人，則專重「孝」字！其少壯敬親，暮年愛親，出於至誠，故吾纂墓誌，僅敍一事。吾祖星岡公之敎人，則有八字、三不信。八者，曰考、寶、早、掃、書、蔬、魚、猪。三者，曰僧巫，曰地仙，曰醫藥，皆不信也。

處茲亂世，銀錢愈少則愈可免禍，用度愈省則愈可養福。爾兄弟奉母，除「勞」字、「儉」字之外，別無安身之法！吾當軍事極危，輒將此二字叮囑一徧！此外亦別無遺訓之語。爾可稟告諸叔、及爾母，無忘！